白氏郎三人同时在院中现身,院里一片狼藉,陶朱还没有醒来,死气沉沉地倒在地上,李斜阳将他扶进留仙阁,白氏郎惊恐如遇猛兽般的目光落在仙灵居那扇紧闭的大门上,明明是六月天,可却有种腊月飞雪的寒冷感,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不敢推门进去,害怕看到令他痛彻心扉的一幕,白牡丹也怕,可无论怎样的情况都要面对,掌风一推,房门大开,但见莲仙紧闭秀目躺在床上,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子坐在她的身边,这个女子就是从仙乐皇朝跑来找莲仙的莲女了,她来时正好看到钱達抱莲仙进屋,不用想也知道钱達要做什么,怒火中烧,将钱達好一顿教训,要不是钱達跑得快,而莲女忧心莲仙情况没有去追,否则他一定命丧莲女之手,莲女刚坐下没多久,白氏郎他们就来了,两厢愣了一下,白氏郎急步进屋,莲女狐疑地起身,白氏郎一把在床榻上坐下,急切地呼唤莲仙,莲仙带着惊惧醒来,与白氏郎布满担忧的双目对上,心里一暖,想他能如此担心自己,即使他对她无意,也颇感安慰了,白氏郎把一只手给莲仙,莲仙拉着他的手坐起身,正思忖着开口说些什么,白氏郎余悸犹存,恐慌堆砌在心间,此刻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一把将莲仙拥进怀里,未言已先哽咽:“仙儿,你吓死我了!”
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莲仙更甚,目瞪口呆,秉着呼吸,大气也不敢出,脸已红到脖子根,浑身犹如被火点着,烘热无比。
白牡丹在一旁直摇头叹气,她早就知道,白氏郎的话不能当真,患难见真情,白氏郎对莲仙的情意她算是见识到了,神情里尽是山雨欲来的阴沉感,既然白氏郎做不到挥慧剑断情丝,那只好由她代劳了,她心中已有全盘计划,就等一个好时机了,气冲冲转身离去。
莲女见白氏郎和莲仙情意绵绵,觉得自己杵在一边怪尴尬的,跟着出了门,恰巧乐小倩和天心姐妹回来,见白氏郎和莲仙的亲昵状,就要冲进去,将他们搅散,莲女不知内情,暗怪乐小倩不解风情,将她拖到很远的地方,问她去哪了,怎么不守在莲仙身边,害莲仙差点出事,乐小倩听罢吃惊不小,她也想陪着莲仙的,不过因为陶朱说有事和莲仙单独说,她就带着天心姐妹游览王府去了,如果她知道会出事,怎么也不会离开莲仙半步,莲女见她十分懊恼,劝她无需自责,然后神色沉重下去,问乐小倩仙乐皇朝发生那么大的事为何没有一个人通知她,乐小倩称手忙脚乱没有想起她来,将三年前发生的事和她们此行的目的原原本本告诉莲女,莲女这才知道为什么刚才乐小倩看到莲仙和白氏郎拥抱在一起那么激动,现在她站在乐小倩这一边,“你做得对,不能让仙儿和他再续前缘,未免夜长梦多,我们得尽快拿到留魂珠,然后离开此地。”
白氏郎平静下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匆忙放开莲仙,站起身支吾着解释:“我,我一时激动,唐突了姑娘,你别见怪。”
莲仙满面绯红地摇头,低垂着头娇羞地道:“你这么关心仙儿,仙儿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呢?”
白氏郎拿眼偷看莲仙,这一看让他心头一跳,他发觉她变了,前几天她对他还冷若冰霜的,现在她的神情却仿佛有了三年前的影子,神态是那样温柔婉约,白氏郎暗叫不好,他怀疑莲仙再次对他动情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身边人劝他对莲仙保持距离是对的,可他不是没试过,就是做不到,该当如何?
莲仙站起身,见白氏郎额头汗涔涔的,正要以手帕为他拭去,莲女和乐小倩走进门,莲仙见了莲女,赶忙行礼,莲女意有所指地对莲仙道:“仙儿,梁园虽好,却非久留之地,你要记得,你的父母还在家乡等着你回去呢。”
莲仙闻言心里一痛,点了点头,她从没有忘记过父母,只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令她有些应接不暇,乐小倩担忧刚才白氏郎拥抱莲仙的事对莲仙的心绪产生了影响,起了个拐着弯泼冷水的念头,冷嘲热讽地对白氏郎道:“我和小姐姐昨天见过你娘亲了,这才知道你有两个未婚妻,你真是艳福不浅啊,据说这座小筑就是你为你那俩未婚妻而盖,看不出来你倒挺痴心情长的。”
白氏郎有苦难言,只能缄默不言,忽然想到如果莲仙再次对他动心,听了这些话必然十分伤心,急忙看向莲仙,莲仙努力投给了他一个和平时无异的笑容,可在这抹笑容背后痛苦拖着长长的尾巴,白氏郎什么都知道,但是他却给不了她任何安慰。
“我看我们还是搬到别的房间去住吧,免得以后被人说三道四。”乐小倩拉着莲仙就往外走,白氏郎急了,拦在她们面前,“只是住几天,无碍的。”
“可是我们住在这里心里很不舒服,小姐姐,你说是不是?”若不是不方便,乐小倩真想问问白氏郎到底要干什么,问他为什么非得要和她们纠缠不清,看向莲仙,希望莲仙出面拒绝,希望她拿出勇气,悬崖勒马。
莲仙忍痛点了点头,明知所住之地是心爱之人与别的女子的爱巢,她怎么可能继续住下去,即使依依不舍,也只能离开,心里头犹如吞了把青梅,又酸又涩,从白氏郎身边绕了过去,往外走去。
白氏郎转过身,张了张嘴,这座小筑是为你而建这句话差点就脱口而出,可一想到后果,又把那些话一个字一个字吞了回去,仿若吞了一大把钉子,心疼得乱颤。
走到院中,发呆,伤爱。我驻足天地,看你身影远去,终是无缘无相聚,此生太多别离,何时才得欢喜,想要放弃,谈何容易,怕是看尽天涯,亦难弃。
走出很远,莲仙忽然想起陶朱,也不知他伤得怎么样,想去看看他,毕竟他曾不顾危险救她,乐小倩却不想莲仙再回到那个院子,连说她代莲仙去看陶朱,莲仙只得作罢,其实她自己也不想再踏足情恋仙小筑,她面对白氏郎已经做不到心如止水,又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有结局,这让她备受煎熬,唯一的办法就是远离白氏郎,希望如此能减轻一些心头的痛楚。
一路走去,亭台楼阁的牌匾中间都有一个仙字,比如迎仙殿,落仙阁,每至一处,莲仙心里的羡慕便像建楼似的往上叠加,她想,如果这些个仙字指的是她,该有多好,她又怎么会知道,这些楼阁名都是白氏郎煞费苦心为她而起,潜意识里白氏郎觉得这样做莲仙就好像在他身边,将他包围了似的,令他空荡荡的心充实了好多,情深的人往往都有些偏执。
乐小倩面对那些楼阁名付之的是一个又一个白眼,要说心疼莲仙,除了莲仙父母外无人与她并肩,越看越气,不再想挑什么心仪之所,就近找了个偏僻院落住了进去。
陶朱在李斜阳的救治下渐渐苏醒过来,迷蒙中似乎看到莲仙就在不远处,禁不住微微一喜,等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幅画,失望过后,不禁赞叹绘画者的丹青造诣绝妙,忙问是谁所画,李斜阳心念一闪,指了指自己,称是在莲仙的一再央求下所作,直言献丑,然后跑过去将遮帘放了下来,将画遮住,心想以后这个房间还是少带人进来为好,免得多生事端,将话题扯到陶朱和莲仙的事上,问他们之间进展如何,白氏郎刚巧走到屋里的楼梯口,正要上楼梯,闻言不由得驻足屏息倾听,陶朱神情和语气都透着忧郁,将莲仙说她心有所属之事道出,李斜阳原本正在给陶朱倒茶,听了他的话一个失神差点将茶杯打翻,拿不定莲仙说的是推诿之词还是真的已经心有所属,如果只是推诿之词也就罢了,若真心有所属也不要紧,只要不是白氏郎就行,只怕好的不灵坏的灵,试探着问陶朱莲仙有没有告诉他那个人是谁,陶朱摇头,李斜阳的心悬了起来,他就知道,只要莲仙一来,他就甭想有安宁日子过,现在猜测还没得到证实,他想得先找莲仙探探口风,然后再想下一步的事,暗暗希望一切都只是虚惊一场,而站在楼梯口的白氏郎,心像一望无际的沙漠,一片荒凉,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不知多希望将莲仙留在身边,以兄长的身份照顾她一辈子,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照顾却令莲仙再次跌进无底的深渊,痛苦自问,他真的只有离她越远越好,与她老死不相往来这一条路可走么?
“她在我面前惜言如金,我想多了解她,也让她多了解我一些,可是她却一点机会也不肯给我,她将心门关得死死的,不留一丝缝隙,我们之间的距离太遥远了,遥远的看不到一丝希望。”陶朱叹了口气,自从遇到莲仙,他的脸上添了许多与他这个年龄不相符合的哀愁,也是,他这一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未经过这般的不如意,一经挫折,便如温室中挪到外头的花草,垂头丧气,要知道,磨难是每个人成长的必经之路,就算帝王也不例外,他还是太年轻了。
从一开始知道陶朱喜欢上莲仙,李斜阳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莲仙经历了太多,和还是一张白纸一样的陶朱是两个世界的人,虽然李斜阳一直都希望有个人能代替白氏郎给莲仙幸福,不过缘分的事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何况还是别人的缘分,“因为她受过情伤,心自然封闭起来了,慢慢来,不要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受过情伤?”陶朱诧异地问,他记得他问过莲仙有无所爱之人,莲仙摇头表示没有,可今天又突然冒出个在乎的人,如今又多了段情伤,他都被搞糊涂了,为什么莲仙一早不告诉他这些?一开始不屑于和他说,后来被他纠缠怕了所以才向他透露了一点?他真想告诉莲仙她这是误人误己。
事实上他误会莲仙了,莲仙也不想把局面弄成现在这样,这或许就叫阴差阳错,天意弄人吧。
陶朱心里乱糟糟的,有些不快地问道:“那个人是什么人?他在哪?”
“他,他上天庭做神仙去了,别问我为什么,我不知道,或许人各有志吧,我只知道他不会回来了,他和莲仙姑娘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在一起了。”李斜阳走到窗边,望着满湖的碧莲,回想过往种种,一脸凄迷,而楼下的白氏郎,被他的话触动愁肠,泪水像珍珠一样连绵不绝地落下,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陶朱陷入沉思,终于知道莲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原因,虽然气她的隐瞒,却也十分心疼她受过的伤,如果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他便不想放手,只是现在他更没有把握能与莲仙并肩,听莲仙话中的意思,她对那个人依旧念念不忘,她将自己的心锁得牢牢的,与那段感情同在,恐怕一只蚊子也飞不进去,不过即使再困难,陶朱还是想试试,要么他将莲仙心里的冰雪融化成一滩水,要么他被她给冻成一座冰山,无论结果如何,只有尽力过才甘心。
李斜阳叮嘱陶朱好好养伤,一切顺其自然,然后往楼下走去,白氏郎听到下楼的脚步声,赶忙闪身离去,以免让李斜阳看到他双眼红肿的样子怪难为情的,其实他想多了,李斜阳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常说白氏郎由当初的钢铁人变成了泪人,其实他自己也是,从前他很少多愁善感的,跟着白氏郎耳濡目染多了,也不再是当初的李斜阳了,人都是一边走一边改变,有几个人能保持初心到永远?
乐小倩正和莲女商量到宫里偷取留魂珠之事,忽见李斜阳立在门外,见她发现他,李斜阳朝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出来一下,乐小倩装作没看到他,李斜阳无奈,只得进门将她揪了出来。
乐小倩甩开李斜阳的手,令他放尊重点,李斜阳道过歉,直奔主题:“你一直陪着莲仙姑娘,有没有听说她有意中人这件事?”
乐小倩问他打听这个做什么,李斜阳直言不讳地说他担心莲仙对白氏郎旧情复燃,乐小倩一听到这个就来气,暴脾气上来不管不顾地道:“还说呢,要不是白氏郎一直纠缠不休,小姐姐又怎么会这样?你知不知道他让小姐姐和以前一样叫他装心哥哥,你问问他他想干什么?想重温旧梦?别做梦了,我不会让他如愿的!”
“别说你不同意我也不会同意的,莲仙姑娘的案子基本可以确认是媚三娘栽赃嫁祸,我们今天本可以擒住她,不料让她使计逃脱,不过她受了重伤,逃得了初一也逃不了十五,我有一个请求,等这件案子结束后,你们先回仙乐皇朝,你们需要的另一颗留魂珠到手后我会送到府上,这样一来,公子和莲仙姑娘就不会再纠缠不清,你我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你觉得怎么样?”李斜阳对白氏郎是彻底无奈,毕竟心是白氏郎的,他想管却鞭长莫及,他所能做的就是将白氏郎和莲仙隔离开来,令他们没有机会接触。
乐小倩刚要说取留魂珠是她们的事,不用假手于人,李斜阳猜到她要说什么,抢先道:“留魂珠不在宫里,你们去了也是白去。”
乐小倩问他怎么知道,李斜阳道出陶朱的身份,并告诉她陶朱已经服下留魂珠只有陶朱成亲后才能取出来,知道乐小倩会问为什么,不给她这个机会,诚恳地道:“天庭还有一颗留魂珠,相信我,我一定会把它取来交到你手上,只要你答应我刚才的条件。”
乐小倩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似乎在想到底该不该相信他,看着看着,头又隐隐作痛起来,捂着额头一言不发匆匆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