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郎魂不守舍地在凌霄圣界乱逛,心烦无比,玉帝已经知道了他和莲仙的过往,也不知他会怎么惩罚他?如果玉帝一定要他服忘情丹,他该怎么办?他不想忘记莲仙,即使以后每时每刻都活在锥心刺骨的痛苦中,即使这个期限是永恒,他也不想忘记她,可如果他不按玉帝的吩咐去做,他就无法营救出吕洞宾,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他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经意间抬头,联星就在不远处,抬手摘着树上不知名的仙果,白氏郎下意识地掉头就走,却又在下一刻顿住身形,重新往联星方向看去,联星抬手摘仙果,衣袖滑了下来,露着半截玉臂,玉臂上一颗鲜红的守宫砂刺痛了白氏郎的眼睛,刚开始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隔了会重又再看,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的那一刻,气得浑身发抖,原来她一直都在骗他,设计他,原本他只以为她性格变了,却没有想到她已经扭曲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种程度,他的心纠结成一团乱麻,他不知该不该把这桩婚姻继续下去,不管是前进还是后退都是万丈深渊,他真的不知该如何抉择,就在他痛苦不堪的时候,联星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小跑着到他身边,递上掌心的果子,“要不要尝尝?很甜的。”
白氏郎仿若充耳不闻,联星看他土灰一般的脸色,心里咯噔一跳,“你怎么了?父皇和你说什么了?”
白氏郎鬼使神差地道:“你父皇找你。”
联星信以为真,以为出了变故,心沉到谷底,将手中果子交给白氏郎,拔腿就往凌霄圣殿赶去。
白氏郎手臂无力垂下,果子骨碌碌滚了一地,此刻他已经六神无主,他想到去找李斜阳,往常他有什么心结都是找李斜阳舒解,谁知此番却找错了人,李斜阳继联星之后跟着给了他重重一击。
乐小倩跑到宫外,又急又没有办法,扯着嗓子对着天空大喊:“李斜阳,你给我下来,你给我下来!”
“你别这样!”伯邑考劝道:“你就算喊破嗓子,他也未必听得到的。”
“他不是爱我么?恋人之间不是心有灵犀么?我现在这么着急,我不信他感觉不到。”乐小倩不听劝,抱着一线希望继续喊:“李斜阳,你再不下来,我们俩就完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你听到没有,你听到没有?”
李斜阳正躺在云层上假寐,心烦得很,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安静一下,忽然,一阵熟悉的声音透过云层传进了耳朵里,霍然睁开眼睛,翻了个身往下界看去,见果然是乐小倩,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使她说出那番话来,匆忙降下云头。
乐小倩没想到真的能把李斜阳叫下来,喜出望外,朝他扑了过去,伯邑考有些尴尬,朝远处走去,乐小倩大抵是太激动了,再加上刚才声嘶力竭地喊了几句,嗓子干涩不已,还没说话就咳嗽连连。
“你别着急,慢慢说。”李斜阳替她轻拍着后背,等她情绪平缓下来,才问发生什么事,乐小倩猛地掐紧了李斜阳的胳膊,双眼冒光地对他道:“你知不知道,白氏郎和小姐姐根本不是兄妹,我们之中只有你能在天庭来去自如,你快去通知白氏郎,快去!”
李斜阳的内心由震惊再到不解,乐小倩是如何知道白氏郎和莲仙不是兄妹的?何仙姑是不可能说的,她要说早就说了,将疑惑问了出来,乐小倩以最快的速度为他解惑:“说来话长,我们发现小姐姐的身上有龙鳞,你想啊,小姐姐的父皇和白氏郎的父亲都不是龙,由此我们怀疑小姐姐与他们俩都没关系,问了帝母,可她有苦衷怎么也不肯承认,她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不过这事关白氏郎和小姐姐一辈子的幸福,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通知白氏郎,由他自己做抉择,否则他以后会恨我们的,你说对不对?”
李斜阳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他没有心思去想莲仙的生父到底是谁,他只知道现在形势已定,很快白氏郎和联星就要成亲,如果这个时候白氏郎知道了一切继而悔婚的话,这些年的隐忍白费不说,他们这一群人全都在劫难逃,毫无疑问就是一个死字,他不怕死,但他害怕看到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有时候一闭眼就能看到血流成河的惨况,他宁可一世良心不安,也不愿让这一幕成真,拖延时间道:“你们到底只是猜测,没有实质证据,我怕贸贸然通知公子会造成混乱,还是等查清楚再说吧。”
“等查清楚就来不及了,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一定是真的,你就听我一次,快去把白氏郎叫下来,等他下来再查也不迟。”乐小倩急得不行,拼命说服,拼命催促。
李斜阳不是没想过就这样一去不回,等白氏郎和联星成亲后再回来,但这样显然行不通,两个时辰内他如果不带白氏郎下凡,以乐小倩的急脾气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最好的方法就是和她把局势分析清楚,取得她的理解,打定主意,柔声和她道:“你听我说,王母已经下旨让公子和联星完婚,违抗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何况公子和联星都行了夫妻之礼,他们成亲也是应该的,至于莲仙姑娘,无论她是谁的女儿,她和公子都有缘无分。”
就在此时,白氏郎闪身而至,李斜阳和乐小倩全身心都在眼前的事上,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到来,再加上李斜阳他们在坡上而他在坡下,没发现也很正常,见李斜阳和乐小倩的架势,似乎在谈很重要的事,便想等会再来,刚转身,乐小倩悲怆的质问声传了过来:“你想劝我放弃是不是?你真的忍心看他痛苦一辈子?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哪,没有他何来我们的今天?”
白氏郎正猜着乐小倩说的是谁,只听李斜阳压抑地低吼道:“我也不忍心,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只是想保住我们所有人的性命,我错了么?”
“用他们一世的痛苦成全我们苟且的余生,这是凌迟,还不如死来的干脆。”说到动情处,乐小倩泪如雨下,“我们至少还有过这一个月的幸福时光,就算死,我也没什么遗憾了,我不怕死,我只怕看到小姐姐不开心,她和白氏郎相识这么多年,从没有一刻开心过,你就让他们开心一次,好不好?”
“不行!”李斜阳断然拒绝,白氏郎虽然还没听出事情的前因后果,不过听到是关于他和莲仙的,他的心倒悬了起来,一种不好的预感死死地笼罩在他心头,就在他心惊胆战的时候,听得李斜阳又道:“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但这一次不行,我隐忍了这么多年,才换来今天这个局面,我不能让它功亏一篑。”
乐小倩神情一僵,满面狼藉,狐疑地看着他,“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李斜阳环顾了一眼四周,确认无人,将一切和盘托出:“既然我们是一体的,有些事我就不该瞒你,由始至终我都不希望公子和莲仙姑娘在一起,因为这样会坏了公子的救父大计,没有办法,我向义父提出了个棒打鸳鸯之计,也就是说,莲仙姑娘和义父的父女关系是我编纂出来的,其实他们之间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我……”
“你说什么?”不等他说完,乐小倩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她像发了疯一样揪着李斜阳的衣襟,撕心裂肺地质问:“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做呢?你这个混蛋!”
最痛苦的莫过于白氏郎,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最信任的兄弟居然这么对他,联星的欺骗在这一瞬间变得异常渺小,有句话说的对,最爱的人伤你最痛,难怪李斜阳总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原以为他是同情自己的遭遇,没想到那只是因为他做了亏心事后愧疚自责罢了,也知道他有苦衷,可一想到这些年的爱而不能爱,断而不能断,就痛不欲生,不知道多少个夜里,因刻骨的思念莲仙,觉得罪恶,而以自残的方式折磨提醒自己,可原来这些苦他都不必受,都是李斜阳赐予他的,悲怒交加,怒火在心中奔腾成一匹野马,双手拧成铁疙瘩,恨不得冲过去将其狠狠暴揍一顿。
面对乐小倩的质问,李斜阳试图得到她的谅解:“你别激动,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能够理解我的苦心,我知道这么做不对,可是你不知道天规的残酷,只要思凡,就是天庭公主也不得善终,他们对自己的骨肉尚且如此,何况是公子?”
“李斜阳!”白氏郎一声怒喝,跃至坡上,李斜阳和乐小倩齐皆像被霹雳击中似得打了一个寒颤,目光惶恐脖子僵硬地往白氏郎方向看去,李斜阳哆嗦着嘴说了句:“完了!”
白氏郎将能把人射成筛子的目光定格在李斜阳身上,一步一步走向他,李斜阳觉得白氏郎每走一步都像踩在他的五脏六腑上,疼痛无比,不知道接下来要接受什么惩罚,一巴掌?还是一个摧心掌?胆战心惊兼认命地等待着暴风雨来临的那一刻,他倒是想解释,就怕白氏郎根本听不进去,反而会大发雷霆,与其惹怒他,不如接受他的惩罚,等他气消了,再解释不迟。
乐小倩看白氏郎的架势心知他不会轻易放过李斜阳,她也生气,可这时候生气是次要的,拦在李斜阳身前,替他说好话:“白,白氏郎,有话好好说,我知道你很生气,我也很生气,不过,他真的没有恶意,他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李斜阳觉得长痛不如短痛,拉开乐小倩,手一伸,一根竹棍在手,跪下,将棍子举过头顶,真诚地对白氏郎道:“公子,你打我一顿吧,别气坏了身子。”
白氏郎在他面前顿住脚步,咬着贝齿问:“记得我第一次打你,告诫过你什么?”
李斜阳头又低了一低:“不得自作主张,不得对你撒谎。”
“那你还明知故犯?”白氏郎怒不可遏,夺过了棍子就要抽他,乐小倩倒抽一口凉气,展臂一拦,将李斜阳护在身后,她虽然觉得李斜阳错的离谱,也有过狠狠揍他一顿的想法,但见白氏郎真的要动手,又忍不住心疼起来,“白氏郎,你不能打他,你不要忘了,你也有过对不起他的时候,当初你何尝不是打着为他好的借口瞒了他的真实身份那么久,让我们晚了那么久才相认?”
“隐瞒和欺骗这能一样么?你们只是晚些相认罢了,至少没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吧?”白氏郎激动不已,想到伤心处,泪光取代了眼底的怒火,“我呢,你们可知我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我放不下仙儿,怎么也做不到,我觉得自己无耻,下流,时时刻刻饱受着良心上的谴责和煎熬,有时恨不得以自裁来寻求解脱,这种苦你们能够明白么?折磨了我几年就算了,居然还打算折磨我一生一世,李斜阳,枉我当你是兄弟,你居然这么对我,认识你真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错误!”
一抬腿,将手中棍子折成两截,丢在李斜阳面前,忍痛一字一顿地道:“从今天起,你我就同这根竹棍,一刀两断!”
“公子!”李斜阳慌了,一把拽住白氏郎的衣踞,哽咽乞求:“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吧?”
白氏郎伤怒交加,一言不发抽回自己的衣摆,扬长而去。
李斜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力跌坐在地,沮丧地抱着头,“怎么会这样?……也好,我再也不用每天背那么大一座包袱了,解脱了,可是,公子会不会永远不原谅我了?”
“你这叫自作自受!”乐小倩恨恨地道,见他情绪越发低落,又心疼起来,安慰道:“这么多年兄弟,怎么可能说散就散呢?何况,我们还有小姐姐这张王牌呢,有她替你在白氏郎说两句好话,白氏郎就算有天大的气也会烟消云散。”
李斜阳苦着一张脸问:“万一她也生我的气,在公子面前说我两句坏话,那我不就死定了?”
乐小倩捧着他的脸,让他与自己对视,“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你死,我就舍命陪君子,不过相信我,情况一定不会有那么糟糕的。”
李斜阳虚脱似得将头枕在她的肩头,由衷地道:“有你陪在身边,真好。”
凌霄圣殿。
联星旋风般冲进殿,喘着气问玉帝:“父皇,您找我?”
同华上仙抢先道:“联星,最近可在凡间看到赐儿?”
联星点了点头,然后就央着玉帝道:“父皇,您跟我走吧,在这个鬼地方待了这么久,还没待够么?母后说请您一同主持女儿和白氏郎的婚礼,您就给母后一个面子吧。”
玉帝看向同华上仙,同华上仙正一脸愁苦地看着他,玉帝终不忍就这么离开,对联星道:“这样吧,你下凡一趟,把赐儿叫回来,朕这么走了,你皇伯一个人呆在这挺孤单的,等赐儿回来,朕就随你出去主持你们的婚礼。”
联星没有怀疑叫小张太子回来有其他因素,领命而去,这一去,再回天庭时,局势已经迥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