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县公安局的局长办公室里,局长胡坚接到县委书记陈明理的电话,要他亲自主持对凯园公司陈进的审讯,要防止陈进张口乱咬人。胡坚心领神会,立马就电话联系了副局长王剑林,他要亲自审讯陈进。胡坚中等个子,今年五十一岁,已经开始发福,胖嘟嘟的脸颊也已经下垂,挺起的肚子就象一个滚圆的西瓜。他在公安战线混了二十八年,才能平庸,好酒贪杯,根本没有什么突出的业绩,完全是靠紧跟林涛和陈明理才当上了局长。虽然破案的才能平庸,但揣摩上司意图的本领却炉火纯青。陈进绑架郑芳的罪行败露,私设的监狱也被端了个底儿朝天。如果陈进能识时务地象他老子一样,把罪行大包大揽,不把这股野火向外燃烧,那就应该给他留个活路,如果他象疯狗一样乱叫乱咬,那就必须尽快地封口。
陈进以绑架人质,私设监狱的重罪被正式逮捕。在审讯室里,他戴着手铐,坐在被告该坐的位置上,身后站着的两个警察象两尊门神。陈进头微微仰起,以鄙视的眼神望着县公安局局长胡坚,那副桀骜不训的样子就象一只好斗的公鸡。就是这个胡坚,还在他父亲健在的时候,常常三天两头地打电话给他的父亲,要父亲陪他到宁州大酒店喝酒。父亲是滴酒不沾的,所以每次都只好叫王满林出面,每次喝酒,没有两瓶五粮液或者茅台灌不倒他。喝完酒,下一个节目就是找小姐开房陪睡。后来胡坚找了两个情妇,脸不红心不跳地要父亲给了他两套一百二十平米的豪华装修房。平时过年过节,或者他的家里有个什么红白喜事,父亲出手总是十分大方。父亲要陈进接任总经理后,曾经带他一一拜访了宁州的政要显贵,其中就包括这个胡坚。那次酒足饭饱之后,胡坚十分亲热地搂着陈进的肩膀,拍着胸脯说 :“今后你就是我的亲侄子,凡是在宁州地面上有什么摆不平的事,你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了。”陈进接任总经理后,心里虽然一百二十个瞧不起这帮拿人家的钱从不脸红的家伙,但他遵从父亲的教诲,总是把鄙视和不满压在心底,该打发的钱财一点也没有少。
胡坚正襟危坐,黑沉着脸开始按照审讯的程序发问 :“姓名?”
陈进想起了那次胡坚满脸媚笑与他们父子俩称兄道弟,又拍着胸脯不惜两肋插刀的样子,便冷笑着回答说 :“我是你的亲侄子,还不知道我的姓名?”
旁边陪着胡坚坐着的中年警察一拍桌子,指着陈进厉声喝道 :“你现在是作为犯罪嫌疑人接受讯问,请你按照要求老实回答!”
陈进“嘿嘿”地笑了一声说 :“好,我回答。我是凯园公司总经理陈进。”
胡坚尴尬地咳嗽一声问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把你请到这里来吗?”
陈进说 :“知道。不就是绑架人质,私设监狱吗?”
胡坚低着头,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轻度中风的症状,手指有些哆嗦地翻阅着放在他面前的一叠材料,尽量用十分平稳的声音问 :“为什么要绑架汪霞的女儿郑芳?”
陈进低头想了一会,突然站了起来,双膝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地呜咽着说 :“胡局长,有人对我说过,如果在宁州的地面上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就给他打电话,现在我真是遇到为难的事了,请你救救我吧!”
旁边的中年警察又威严地一拍桌子 :“不许耍赖!快老实回答问题!”
身后站着的两个警察,一人伸出一只手,抓住陈进的两只手把他象提一只小鸡一样地从地上提了起来,放回到坐位上。
陈进的脸上根本没有半点眼泪,他坐在椅子上,装出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眼睛却直视着胡坚问 :“胡局长,我一定要回答这个问题吗?”
中年警察说 :“你必须端正态度,老实回答!”
陈进根本不看中年警察,眼睛象两把锥子钉住了胡坚 :“胡局长,我是代人受过,我是冤枉的。”
胡坚的手哆嗦得更厉害了。中年警察又一拍桌子,更加疾言厉色地警告陈进 :“你罪证确凿,这样胡搅蛮缠,只有死路一条!”
陈进仍然不看中年警察。他天真地认为,他现在不是在审讯室里,而是在谈判桌上,面前的这个谈判对手,有把柄在他的手上。在这场谈判中他觉得手握王牌。所以他用嘲讽的眼神死死地盯住了胡坚:“胡局长,你应该相信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胡坚的手停止了哆嗦,他咳嗽了一声,镇定自若地抬起了头,用一种嘲笑的眼神迎战着陈进 :“好吧,既然你不肯老实交待,那就给你一点时间好好想一想。但是我正告你,你这样顽抗下去,是没有好下场的!”
陈进从胡坚的眼神里看出了一股凛洌的寒意,但这位自命不凡的年轻人却仍然固执地按照自己的逻辑在思维,他错误地把这位公安局长当成了普通生意场上的对手,他相信他的公司是他们离不开的提款机,他相信他们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他更相信他们的所谓审讯不过是装装样子。他想,面对强劲的对手,必须以气势压倒对手。所以,他再次冷笑一声,头一扬,脸上的神情确实很象准备慷慨赴死的英雄:“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我不怕死,但是我死了,一定要拉几个垫背的!”
但是,钻进了牛角尖的陈进就是没有想到,对于林涛、陈明理、胡坚来说,只要保住了位子,来钱的门路多的是。旧的凯园公司垮了,自然会有新的凯园公司兴起,而他们总是稳赚不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