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翠娥离开窗户后,不知为什么心慌得怦怦直跳,在家里坐也不安,站也不安。两个小孩象跟屁虫似的围绕在她的周围,她也没有象往常那样在每个孩子的脸上亲一口。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小甜甜不依不饶地爬到了她的腿上,抱住了她的脖颈,这种母女俩的肌肤之亲,往常她是很享受的,可今天她却掰开了那双白白嫩嫩的小手,把她抱着放在地上说 :“跟哥哥玩去吧,妈妈今天很累!”她又忍不住走到正对河岸的那扇窗户前。她看不见桥面下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桥面上的人越聚越多,叫喊、嘈杂的声音随风传来,搅拌得她的心里更加七上八下。她离开窗户看了看挂在客厅墙上的电子钟,已经七点了,天马上就要黑了,妈妈早就做好了晚饭,可陈顺福还没有回来,打他的手机又关机,准是手机的电用完了。近一年来,陈顺福争着掏钱买好每天吃的肉和菜,每天晚饭都回来吃,一家人围坐在小饭桌前,温馨和谐,其乐融融。吃完饭,他还争着把碗筷洗得干干净净。今天下午她去给王满林送笔,陈顺福向她呲牙咧嘴,样子滑稽极了,她知道,他生气是因为怕她累着了。他心里疼她,别以为她大大咧咧,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她的心里明白着哩。三狗仔走了两年多了,她觉得这个家越来越离不开这个小叔子,没有他在家里,她的心就悬在空中没着没落。
七点过十分了,两个孩子嚷嚷着饿了,蒋翠娥要妈妈招呼着孩子吃饭。老太太说 :“你也一起吃了吧,顺福也许出公差了。”蒋翠娥说 :“妈妈,你跟孩子一起吃吧,我不想吃,一点也不饿。”
蒋翠娥又走到窗前,她看见桥面上的人慢慢散了,有几辆警车呜呜地怪叫着开走了。警车的怪叫就象猫头鹰在黑夜里的惨叫,使她的心情变得更加的沉重。今天中饭在太平湾的家里就吃了那么一碗面条,按道理早该饿了,可她心里慌慌地没有一点食欲。也许顺福真的是出公差了,而手机又忘了充电。她想,男人嘛,就是没有女人心细,难道就不会找个座机给她打个电话?
九点钟了,男孩子早已上床睡下,小甜甜也在外婆的怀里睡着了。老太太心疼地催促着说 :“翠娥,你也吃点饭吧!”蒋翠娥摇着头说 :“妈,我真的不饿。”说着,她就从老太太手里抱过孩子,上床睡觉去了。
一整个晚上她在床上翻来复去,哪里能睡得踏实啊!直到快天亮的时候,她朦朦胧胧地觉得床前站着一个黑影,她想喊,可喊不出来,她想起来看看是谁,可双腿不听使唤。后来还是老太太摇醒了她 :“翠娥,你在梦里呜哇呜哇地乱叫,可把妈吓坏了。”
早上起来她吃了一碗面条,老太太在她的碗里放了两个荷包蛋。她不知是咸是淡就吃完了。一放下碗筷就直奔公司,她想去找王满林打听顺福到底去哪儿出差了。可是到十八楼王满林的办公室就发现门上贴着封条,封条上盖着县公安局的大红印章。她走进隔壁行政后勤的大办公室,里面的八个人都站在办公室的中央议论纷纷,每个人都象钱包被偷了似的哭丧着脸。蒋翠娥走过去拉住办公室的小秘书彭丽雯问 :“怎么王主任的办公室门上贴了封条,王主任怎么还没来?”小彭吃惊地说 :“翠姐你还不知道呀!你们家陈顺福昨天下午下班的时候,偷了夜总会老板的车,慌慌忙忙开到河里淹死了!王主任和陈总昨天晚上都被公安局抓走了!”蒋翠娥说 :“小彭你瞎说什么呀?我们家顺福怎么会去偷别人的车哩!”彭丽雯瞪大了眼睛望着蒋翠娥 :“你还不信哪!昨天晚上还来了救护车,对陈顺福做人工呼吸,可是没用,最后连车带人都被拉到公安局去了。”
真是晴天霹雳!蒋翠娥象挨了一闷棍似的完全懵了。她生气地望着屋里的八个人,觉得他们的眼神都不怀好意,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她气冲冲地走出这间大办公室,转身的时候腰部还撞在了一张办公桌的角上,她疼得眉头一皱,嘴角一咧,但没有吭声。她冲到了保管室的门前,手哆嗦着打开了门,她进到屋里,“砰”的一声把房门重重地关上,然后伏在屋里唯一的一张办公桌上,不顾一切地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