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林坐上了回家的小车,亢奋的情绪久久难平。能够受到常务副省长的亲自接见,并且谈了整整三十分钟,他自然受宠若惊。周副省长叫了他三次 “刘厂长”,而没有在厂长前面加那个令人讨厌的“代”字,这就是一个好兆头。须知高层人物对职务的称呼中,可是很讲究这个分寸的。想到这里,一个月来殚精竭虑的辛劳好象被一阵清风吹散。
正是国庆长假后上班的第一天,节日的气氛依然凝聚在大街小巷的空气中不肯消散,到处是花团锦簇,到处是红旗招展,好一副太平盛世景象。小车行至芙蓉中路的一个十字路口,突见路的右侧处躺着一个老人,来往的车辆和行人都象躲避瘟疫似的远远地绕开了他。刘林知道,倒地老人讹诈他人的新闻时有发生。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吩咐司机小徐在路边停车。
“刘厂长,我们还是别管这个闲事吧!”小徐一边把车靠向路边,一边劝道。
“没有你的事,我负责。”刘林斩钉截铁地说。
车子刚一停稳,刘林就打开车门向那位倒地的老人走去。老人身穿有些脏兮兮的蓝衣蓝裤,脚上一双破旧的皮鞋,身体瘦削,侧身蜷缩在地上,头发稀疏花白而凌乱。刘林俯下身去,但见老人面皮白净,脸色也不十分苍老,一双浓重的剑眉彰显此人丰神迴异,骨格非凡。他双眼微闭,面露痛苦的神色。刘林轻声询问:“老人家,你怎么啦?”
见有人来过问倒地的老人了,便有人不断地围拢了过来,这些人中肯定有不少人希望又一次目睹倒地老人讹诈好心人的故事,有的人还拿出了手机开始拍摄视频,准备随时为这位好心人作个见证。
见有人询问,老人用十分微弱的声音说:“头晕,胸闷。”
很可能是心脏病发作。刘林当即作出判断,他立即弯腰伸手抱起老人,向自己的小车走去。
小徐阴沉着脸,有些不情愿地打开车门。刘林把老人平稳地放在后排坐位上,自己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关上车门,用不容商量的口气命令:“开稳当些,送附二医院!”
围观的人群并没有看到事情的结局,都不甘心地目送着这辆奥迪车离去。
车子拐弯,进入人民路后,刘林突然听到后排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他扭头向后望去,只见那位老人笑得前仰后合,一边口里念念有词地大叫:“那个老家伙输了,那个老家伙输了。”
刘林吓得魂不附体,他以为这是一个精神病患者,连忙问道:“老人家,你怎么啦?”
老人止住了笑声,还从脏兮兮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条雪白的手绢,擦着笑出来的眼泪说:“先生,你别紧张。我跟老朋友打赌,看我躺在大街上会不会有人来理睬。那个老家伙说,肯定不会有人理睬,我说,一定会有人理睬,谁输了,谁今天中午请喝酒。先生,你今天好心地要把我送进医院,是不是那个老家伙输了?今天你作个见证,陪我一起去喝酒。”
刘林真是哭笑不得,他原来想的是救死扶伤,想不到却碰上了俩个老顽童。他说:“老人家,对不起,我不能陪你去喝酒,你要到哪里,我送你一程吧。”
老人止住了笑声,他整了整衣衫,正襟危坐,恢复了一个学者的本来面目。他仔细地端详了刘林一会说:“先生,我看你相貌堂堂,气度不凡,但眉宇之间却有一股阴霾之气,我念你是一个心善之人,愿意以直言相告。先生可否听进逆耳之言?”
刘林不置可否地苦笑着说:“老先生但讲无妨。”
老人说:“先生锋芒太露,缺乏察言观色、韬光养晦的城府,在官场上恐怕会很不得意。”
刘林向来对相面和算命之类的玩艺嗤之以鼻,所以他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说:“谢谢先生直言相告,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老人说:“人们过去都把面相之学当作巫术,当作迷信,其实,就象人们现在在探索宇宙的过程中,通过射线光谱所携带的各种信息,来揭开遥远星系的真面目一样,面相之学就是通过人们外形长相,面部表情,服饰爱好以及一举一动所透露出来的细微信息,分析人们过去的经历,现在的欢乐、痛苦以及他将来可能经历的命运。这是一门涉及到哲学、心理学、历史学、统计学、行为科学、人体骨骼学的综合学问。但愿我的胡说八道不能应验,先生好自为之!”说完,老人推开车门,昂首挺胸,步履矫健地隐没在人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