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彬、刘林、李云三人在八楼的贵宾客房落座后,李彬暗暗地观察着李云的一举一动,这个英俊潇洒的年轻人,,举手投足都显示出恰如其分的成熟和稳重,他的脸上始终浮现着一种略带谦卑的微笑,就象一个随时准备聆听老师教诲的好学生。
“李主任,听说你与汪霞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李彬从易于拉近双方感情的话题入手。
年轻人的脸上泛起了一阵红晕,他用手轻轻地拢了拢飘散到额前的几根头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放射出一种十分炽热的光芒:
“不瞒你说,李厅长,我和汪霞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孩开始,我们就成天手拉着手在一起玩耍。从小学到中学,我们都没有分开过。在高中的时候,我们曾经对天发誓,这辈子我们永远都不分开,谁要是背叛了我们的感情,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李彬立刻感觉到,这位年轻人虽然置身于宁州官场,但他对汪霞的爱恋还是十分真诚的。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能走到一起呢?”
李云的眼眶有些红了,他躲开了李彬询问的目光,有些游离的目光射向了别处:
“因为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威胁我说,如果我读了大学还去找个农村姑娘,就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我父亲那个人,平时很少说话,也很少教训我们,但一旦说出来,是说到做到的”
“你的父亲是从事哪一方面的职业?”,李彬探究地问。
李云凄然一笑:“我父亲当了一辈子的农村代课老师,临死了也没有转正。”
李彬心里立刻明白,一个因为无权无势而屈辱地当了一辈子农村代课老师的人,心里对权势的渴望就越发显得炽热。他希望长相不俗的儿子有了大学的文凭后能做一个乘龙快婿,顺利地进入权力的殿堂。
“你现在的家庭生活应该很幸福吧?你的夫人也肯定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儿?”
李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轻轻地叹了口气说:
“我爱人是我的大学同学,是市教育局陈局长的女儿,去年得癌症走了。”
命运,是命运,这个一向崇尚严密逻辑思维的李彬,此时也不得不感叹命运对人生的捉弄。
“李主任,你是从九峰村出来的,现在又是县委领导身边最重要的参谋,你对九峰村拒绝征地这件事是怎么看的?”李彬及时地转换了话题。
李云不自觉地端正了自己的坐姿,神色也变得郑重起来。李彬心里暗暗叹息:一个如此英俊潇洒充满活力的年轻人,在官场中浸泡得久了,一谈起公事,就摆出了这么一副公式化的如履薄冰的面孔。李彬也深知,中国的官场等级森严,下级在公开场合的讲话,只能是诠释领导的意图。
“我认为,我们县是一个贫困县,资源匮乏,县委县政府希望从完善旅游环境方面开拓发展的空间,这个思路是正确的。但我们村的人,不管是男女老少,都对本村的山山水水有一种奇怪的眷念。我们村到外地打工的年轻人,积累了一定的资金后都无一例外地回到本村来发展。我本家有一个叔伯兄弟,在深圳一个台资企业当厂长,十几年下来,大概有个几百万的积累,去年他也回来了,在村里盖了楼房,买了一辆车,在县城里办了一个服装厂。我问他,为什么不在深圳安家落户呢?他说,实在舍不得家乡的好山好水,深圳再好,那总不是自己的家。”
李彬沉思了一会,又问:“作为九峰村人,你觉得哪一方面更有道理?”
李云说:“为了这件事,县委陈书记找我谈话,要我做好九峰村人的工作,而村书记汪叔和郑春光也找到我,要我在陈书记面前替九峰村讲句话。我对汪叔和郑春光说,九峰村不就是损失一百多亩水田吗?可它对九峰村的发展却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要发展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李彬说:“你的理由还是挺充分的,可为什么还说服不了他们?”
李云说:“我非但没有说服他们,汪叔还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汪叔说,你是九峰村出来的败家子!一百多亩水田,九峰村有几个一百多亩?”
“你对郑春光的死有什么看法?”李彬又问。
“县委陈书记对这件事是非常重视的。他几次打电话给公安局胡局长,要他抽调力量尽快将交通肇事逃逸犯捉拿归案。”
“县委已经将这件事定性为交通肇事逃逸案?”
李云点了点头,随后又警觉地盯住李彬反问:“难道李厅长还觉得郑春光的死另有背景?”
李彬笑了笑,沉着地摇了摇头说:“那倒不是。但作为从事我们这行的人来说,总是要对各种可能性进行推理和调查。”
“早听说李厅长是有名的刑侦专家,破案高手。”李云有些讨好地说。
李彬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又问:“听说村书记汪叔正在县里参加会议,可手机为什么联系不上?”
李云说“听宣传部的人说过要办几期基层支部书记的学习班。李厅长要找汪叔?”
李彬说:“想找他了解一些情况,李主任能帮忙联系一下吗?”
李云说:“当然可以。李厅长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李彬说:“谢谢。李主任,你跟那位想在九峰村建别墅的外商有过接触吗?”
李云说:“具体接待是县政府那边负责的。我跟他有过两次接触。听说,他的祖辈也是宁州人,现在是新加坡的华商。他这次回来也就是想造福乡梓。”
“要造福乡梓为什么要选择这么个项目呢?中央早就三令五申,要严控别墅用地,要保护农村耕地。”
李云仍然谦卑地笑着说:“具体的立项过程我就不清楚了,可能是县旅游局推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