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菲尔感觉到后心传来冰冷的刺痛。什么东西侵入了他的背肌，还在不住地向前推进。
“醒一醒，菲奥丝！”
菲尔的短剑还陷在彼得胸口，这某种程度上也妨碍了他躲避背后的攻击。他只能尽可能地扭动上身，让刺进后肋的剑锋远离心脏。
菲奥丝，清醒吧，你高贵纯粹的灵魂，怎能被这个肮脏卑鄙的修道士控制？
菲尔用尽全身气力，狠狠地上下搅动短剑。瘸子彼得两眼翻白，脸上已经露出了灰黑的死相。他的心脏和肺叶被菲尔切成了几块，散落在破烂不堪的胸腔里。随着这个肮脏的灵魂消散，他生前结成的某条心灵枷锁也粉碎了。
“……菲尔？菲尔！”
少女的惊叫仍旧显得混乱，不过意识似乎已经回复。她的剑在菲尔脊柱左侧开了个不宽但很深的伤口，血涌如泉。菲尔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飞快流逝。他挣扎着扭头，看见菲奥丝一脸惊恐地向后退去，时而看看自己染血的双手，时而看看他的脸。
“我……我做了什么？”少女哀哀地哭。
“这不是你的错……”菲尔很困难地咧嘴笑了笑，“相信我，菲奥丝，这不是你的错……”
突然觉得很疲倦，似乎所有的生命都在刚才那一击中燃烧殆尽。菲尔眨眨眼，菲奥丝泪水模糊的脸越来越远。深暗无底的吸力正在拉扯他的灵魂。好累，这样休息一下也好……
“菲尔！”
红发少女大声哭叫着冲过来，抱紧渐渐支撑不住的少年。十字剑大约插入一掌深，湍急的血正顺着剑脊凹槽往外流。菲奥丝小心地一点点抽出自己的剑。菲尔已经快要失去意识，只有手指微微抽搐。菲奥丝咬紧嘴唇，把少年的身体平放在地上。她脱掉铁手套，双手互相握紧。她跪在地上，脸色变得从未有过地庄严。
“以我之心，唤醒圣灵
以我之魂，洗净血腥
神悯世人，神怜众生
赎尔罪孽，魂兮苏醒
……”
在此之前，菲奥丝从未用过这首祷言。起死箴言，即使红衣主教使用它时也要慎之又慎。以一个见习圣武士之身，原本是绝对不可能发动它。然而，菲奥丝的祈祷得到了回应。随着她低婉清晰的声音，圣洁温暖的白色光芒从掌心流出，逐渐笼罩了整个祭坛。这光芒向红发少女身前的躯体集中，一点点融合在菲尔身上。这似乎是强行从菲奥丝体内抽出的生命，当它们流向菲尔时，菲奥丝洁白如瓷的脸开始灰败下去。
“菲尔……”
菲奥丝终于完成了她的祷言。她爱怜地轻轻抚过少年的发，那双光洁圆润的手笼盖着一层淡淡的灰色。起死箴言果然威力强大，血色正迅速回到菲尔脸上。现在的他就像一个熟睡的孩子。嘴角翘着，带点稚气。他眼睑抖动了一下、又一下，总算缓缓张开。菲奥丝望着他的脸，泪水涟涟。
“傻瓜，不、不要哭……我不是好好的么……”
菲尔支着肘子试图坐起来。他仍旧有些虚弱，菲奥丝扶了他好久才坐正了。菲尔望着菲奥丝的脸，忽然觉察到有些不对。“你的脸色怎么这么憔悴？……还有手！”他牵起菲奥丝的手，那原本如玉兰的十指如今有些枯萎。“你又用了什么古怪的咒语么？”
“没什么，我休息一段时间就恢复啦，”菲奥丝勉强笑着说，“不要紧的……”
“真的？”菲尔有些怀疑地望着菲奥丝，突然惊叫起来，“菲奥丝，你的头发！头发！！”
奢华艳丽的红色正从少女的发上一层层褪去，越来越淡。从发梢到发根，菲奥丝的头发正在慢慢转成银白。她擦拭了一下泪水，怯怯地笑着说：“我变丑了，你还喜欢我吗？”她衰弱的脸上带着期待，有些哀伤。
菲尔认真地看着少女的眼睛，慢慢低下头，在她眼角的泪水上轻轻一吻。“傻瓜。”他小声说，用左臂把少女搂在怀里。他吻过她的脸颊，耳垂和鼻尖，吻紧她的唇。菲奥丝躺在他怀里，幸福地闭着眼睛。
“我……恨你们这些……幸福的人……”
嘶哑的低语从黑暗中传来，不似活人能发出的声音。菲尔顺手抓起菲奥丝的十字剑，一个弹腰从地上跳起来。他警惕地把菲奥丝护在背后，举着剑问：“谁？”
“嘿嘿……嘿嘿……”
巨大如山的身影一步步从阴影里走出。来者浑身浴血，左眼被黑皮罩子蒙着，右眼是个血洞，赤红的光芒在里面闪灼。他举着一柄战斧。黑铁斧柄紧包着一层坚韧的牛皮，已经被摩挲得非常光滑。与斧柄连接的双刃糊满了血肉，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独眼沃尔夫！你不是已经死了吗？这不可能，我亲手割断了你的脖子！”
菲尔惊疑地倒退了一步。持斧巨汉根本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嘿嘿地冷笑着，步步逼近。
黑石魔兵的残片满地散乱。荷莉叹息着从它们中间走过。她的皮靴踏过那些曾经东征西讨，身经百战的魔兵。碎裂之后，它们和普通的黑石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究竟是什么魔法，竟然能摧毁这么强大的东西？”
蒂娜一面发问，一面敬畏地抬头望着半跪在地上的一具魔兵残骸。它上半身已经消失，只剩下腰和膝盖。细密的裂纹布满它的躯体。蒂娜只是轻轻推了一把，残骸就垮塌下来。幸好她跳得快，不然就被碎石埋住了。
“我觉得这倒不一定是魔法，”里奥踢踢地上一块看起来像眼珠的碎片说，“这家伙抵抗魔法的能力很强。不管怎么说，黑石毕竟是抗魔材料里相当不错的。”
“嗯，我想也是，”荷莉很有兴趣地弯腰拈起一片半透明的碎片，“这应该是枢石吧……似乎有自毁咒语的片断。你们知道吗，为了防止禁卫军作乱，罗马皇帝曾经下令在所有黑石魔兵的枢石里固化自毁咒语。”
“好了，女士们，让我们去公主的神庙吧，”里奥抬手指向阶梯之上的宏伟建筑，“但愿我们能在那儿找到菲奥丝她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