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重新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全身火辣辣的,每一根肌肉都痛得不行。他挣了一下,发现自己被绑住双手吊在半空。低头看时,胸口纵横交错,全是鞭痕。独眼沃尔夫悠闲地坐在面前,左手裹着白布,右手一杯烈酒。一根皮鞭摆在他手边,斑斑驳驳尽是血迹。
“醒了?不错,”独眼沃尔夫把酒一口喝干,拎着皮鞭站起来,“继续。”
皮鞭很细,漆黑,挥起来带着尖厉的呼啸。每一鞭都溅起少许血肉。菲尔平静地盯着沃尔夫,仿佛被抽得血肉模糊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在密如雨点的鞭影里,他悄悄地蠕动着手指,把左手拇指缩在手心,一点点、一点点地抠着指甲。那根指头看起来和平常手指毫无区别,但在菲尔不断抠动下,指甲盖儿竟然松动了。菲尔把抠下来的指甲盖藏到指缝里,它锋利的下缘阴冷无比。那不是真的指甲,是精金打造的刀片。
继续抽了菲尔一会儿,沃尔夫看上去也累了。他扔下鞭子,扭头出帐。掀开帐门的刹那,菲尔望见远处的天空已经开始泛白。
帐篷里没人了,菲尔开始割绑手的绳子。非常粗硬的棕绳,刀片太脆,割起来很费力。沃尔夫可能是叫人去了,回来也许就该把自己弄出去杀死。他不知道自己还剩多少时间,但每一秒都不能浪费。
吊菲尔的棕绳断了,可惜割断它的不是菲尔,是沃尔夫。沃尔夫很快就带人回来了。他大斧一挥砍断绳索,菲尔麻袋一样摔在地上。他踢了摔在地上的少年一脚,吩咐身后几个随从说:“拖到绞架去。”
在瓦尔纳城下,十字军们临时搭起了一座绞刑架。一根粗壮的木柱横在临时支起来的架子上,悬下一根黑色绞索。菲尔被人抓着头发拖到绞刑架,脖子套进绞索里。死亡在他身旁盘旋着,等待他脚下的木凳被人踢翻。他面容平静,被棕绳反捆的两手还在隐蔽地动着,一刻不停地割。
瘸子彼得穿了一身教堂神父的白衣,手拿圣经来到菲尔面前。他看了这个少年好久,淡漠地问:“你有什么要忏悔的吗?”
“你没资格问我,畜生。”
菲尔骄傲地抬起头,清晨的风从他耳旁掠过。风中似乎裹着惊慌迷乱的嘈杂声,但听不真切。他回头有些留恋地望了一眼甜水镇的方向。这时他发现,远处围观的十字军们正在惊惶地逃散。
里奥和奥斯顿回到几天前闯过的哨卡时,正好是凌晨。哨卡似乎换了一批人,看起来比原来那些家伙要认真得多。几个卫兵一动不动地站在栅栏前。里奥不动声色地指了指那些卫兵身后的草丛深处。那里面潜伏着暗哨。
全部杀掉。里奥向奥斯顿作了一个如此含义的手势。奥斯顿会意地点点头,从马鞍上摘下大剑。这个身形巨大的蛮族战士闷雷一样吼了一声,抡着剑朝哨卡的人扑去。几个站僵了的卫兵还没回过神,奥斯顿一剑一个,把他们全部砍翻。
“敌袭!敌袭!”守卫们惊惶地大叫起来。有人毛手毛脚地抓弩弓,早被奥斯顿冲过去,连弓带人一起砍倒。里奥骑着马跟在奥斯顿后面。他目光落到哪具尸体上,哪具尸体就蹒跚着站起来。这些尸体低声嚎叫着,朝刚才还是自己同伴的卫兵们杀去。
跟奥斯顿比起来,里奥才真正让那些卫兵感到恐惧。他们扔掉武器,希望可以跑得快一点。但人怎可能跑得过马,何况里奥手上还有一把弩。很快,侥幸没死的几个卫兵就被里奥圈到一起。
“我们在找一个小孩,灰色头发,这么高。”里奥比了一下某个卫兵的脖子,可怜的俘虏吓得一缩。
“没见过……”其中一个人战战兢兢地说。里奥温和地笑笑,对站在他身后的奥斯顿一点头。奥斯顿手起剑落,那人的头立时被砍下来,鲜血喷起老高。“对不起,我太忙了,必须得节约时间。”里奥淡淡地说。
“等等,我知道!”一个卫兵跳出来,又被奥斯顿的剑压得趴在地上。“我知道你们要找的那小孩。他昨晚想刺杀沃尔夫头领,被抓起来了,听说今天早上要吊死!”他紧张地盯着里奥,抖着嘴唇说,“不要杀我,我带你们去找,好不好?好不好!”
“很好,你跟我们走。”
一听有活命的希望,几个俘虏都叫喊起来:“我也知道,我也知道!”,“别听那家伙的,只有我才知道!”里奥勒马离开,随口说:“一个就够了。”在他身后,奥斯顿大剑一挥,几个头颅滚落在地上。
哨卡和十字军大营相隔并不算远,快马没多少时候就到了。里奥两箭把门口了望塔上的卫兵射翻,对奥斯顿一挥手:“冲!”
在两匹马背后,几十名动作还算利落的死者战士紧紧跟随着。他们的血尚未凝固,眼睛却已变成了亡灵才有的死灰色。大营紧闭的木门被奥斯顿一剑劈开。两人裹着浑身发抖的向导冲进去,沿途人头滚滚,血流满地。里奥的军队越杀越多。刚被砍倒的人,一转眼就站了起来,无声地加入死者的大军。
“小孩在哪?”里奥低声问挟在鞍前的向导。这个卫兵几乎快要吓晕了,语无伦次地说:“那边、城、城墙下……沃尔夫头领吩咐修个绞架,说要吊死、吊死他……”里奥抬头望一眼远方。瓦尔纳堡的方向人群聚集,似乎确实在公开杀人。“感谢你带路,再会。”他一把拎起已经无用的向导,扔向那些迎过来的矛尖。
青黑色的临时绞架已经不远,隔着那些不断退却的人头,里奥可以望见它的顶端。“我来了,菲尔小弟,”他说,“我不会让你象死鱼一样被挂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