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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仁慈的暴君

强化自己并不等于削弱敌人。

哪怕你重达三吨,也不会使你的对手少一两肉。

皇太极把三大贝勒赶下**台,巩固了汗权,但是他的假想敌依然很强劲。

他的疑虑并不完全出于多疑,而是与八旗制度有很大的关系。

八旗制度的优越性在于凝聚力量,但凝聚力量的同时也凝聚了威胁。

八旗是八个实体,战时是军队,平时是劳动力和财富,每个旗主都是实力派人物,不像明朝的总督只是一个皮包公司。

皇太极虽然贵为大汗,但只掌握了两黄旗部众,加上后来从莽古尔泰手中掠夺的正蓝旗,也不过是三旗,不到总数的一半。代善和岳托、萨哈廉父子掌握了两红旗,阿济格、多尔衮、多铎兄弟掌握着两白旗,他们的实力相当雄厚,这对于汗权是一个威胁。

因此,皇太极感到有必要时常对这些实力派进行敲打,使他们更加驯服。

各位旗主对此心知肚明,为了避祸,他整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对皇太极俯首贴耳,无限效忠。

然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无论他们的功劳有多大,屁股擦得有多么干净,皇太极总是能发现他们的污点,并对其进行惩罚,当然,这些理由很多都是吹毛求疵,没事找事。

天聪九年(1635)九月,皇太极率群臣出猎,代善父子、莽古尔泰的胞妹莽古姬等人都应邀一同前往。莽古姬是皇太极是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是皇太极的儿女亲家,然而两人的关系却很不和谐。打猎期间,莽古姬觉得无聊,便找了个借口先行返回,途径代善的营房,代善将她邀至自己营中进行了款待。

皇太极得知此事后,当晚就派人到代善营中兴师问罪。皇太极认为,代善明知莽古姬与自己关系不好,还要热情款待莽古姬,这摆明了是故意与自己作对。

返回沈阳之后,皇太极怒气未消, 九月二十五日,皇太极找来各位贝勒大臣集议此事,皇太极说:“我所喜欢的人,你讨厌他,我所讨厌的人,你却喜欢他,这不是有意挑拔离间吗?”

此外,皇太极还将代善的许多往事联系起来,翻历史旧账,点名批评了代善父子以及正红旗的部分将领。

最终代善被取消了和硕贝勒的爵位,剥夺十牛录人口,并罚银万两。代善之子萨哈廉作为礼部尚书,没有阻止其父的“无礼”行为,属于严重失职,也受到处罚,被剥夺二牛人口,罚银千两。

按照皇太极的逻辑,跟他关系不好的人,别人就不能跟他交往,哪怕是兄妹也不行,如果交往,就要受到惩罚。这么小器的行为,很令人不齿。

虽然皇太极总是能找到敲打别人的理由,但是经常敲打也有副作用,那些受到敲打的人会心生怨恨,影响到他们的忠心和工作积极性。

这是一个两难选择,不打不行,打了又怕树敌,如何解决这个矛盾呢?皇太极在长期敲打的过程中也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摸索出一个解决难题的好办法。

这个办法就是先抓住对方一个“错误”,然后交由一帮大臣去定罪,这帮大臣出于迎合或是落井下石,无限上纲上限,给对方定一个很重的罪名,然后再由皇太极出面进行减刑,最终只是按照皇太极的既定目标进行惩处。

有了“群臣集议”这个白手套,皇太极既能按自己的意愿进行打压,又可以向受害人施以恩惠,他可以对那些可怜的受害者说:“你看,是群臣要处死你,而我赦免了你的死罪,挽救了你的性命”。那些被他打压的人,还得感激他的救命之恩。

别人打你一耳光,你还得谢谢他。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

这个方法皇太极屡试不爽。

崇德元年(1636)年八月,代善次子硕托因杀一奴卑被皇太极处以削夺三牛录人口的处分,这三牛录人口中有一个妇人是硕托子女的乳母,于是硕托找到哥哥岳托,请求岳托代为奏请将这位乳母赏还,岳托又找到兵部启心郎穆成格,请他向皇太极奏请。

这样一个人之常情的事情,皇太极却大做文章,命诸贝勒大臣集议岳托之罪。

各位大臣在陷害他人方面毫不含糊,把岳托的老底翻了个遍,找出许多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最终有一半人认为应当判处岳托死刑,另一半人则认为应该抄家监禁。

岳托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勇将,皇太极尚且需要他打仗,于是皇太极 “仁慈”地赦免了岳托的死罪,也没有对其进行幽禁,只是革去亲王爵位,降为多罗贝勒,并处罚了一些财物。他说:“朕以大度待之,适足以召福祥耳”。

崇德三年(1638)年二月,皇太极亲征喀尔喀,由于路途遥远,一部分耗尽体力的马匹轮替下岗,被先行带回,其中就有皇太极的两匹马。

在回去的路上,官员们就如何妥善侍养皇太极这两匹马专门召开了一次会议,在会上众人的意见产生分歧,争论过程中,代善属下正红旗部将觉善认为马匹不宜太过娇惯,不满地说:“你们干脆把皇上的马用轿子抬回去算了!”觉善此言一出,就被众人押送至刑部问罪。

皇太极命众贝勒集议此事。

群臣对皇太极的意思心领神会,于是觉善被判处死刑,抄没家产。

大家还认为上梁不正下梁歪,觉善之所以怠慢皇上的马匹,乃是因为代善平时心怀悖乱,怠慢皇上,所以部下才会如此狂妄无礼,因此代善也受到了牵连,再次被判处削夺爵位和人口。

因为两匹马竟然要了人命,这样的判处连皇太极本人都看不下去了,于是再次展示了他“仁慈”的一面,赦免了二人的罪行。

有什么样的领导就有什么样的部下,当领导的喜欢整人,部下就喜欢揭发他人来邀功请赏,这样一来,那些实力派就像是夜晚误入野生动物园,时刻都担心身边会窜出一只猛兽咬自己一口,整日惴惴不安。

无畏者无知,懂得害怕就会变聪明,这正是皇太极想要达到的目的。

早期的打压主要是针对代善父子,因为此时多尔衮兄弟尚且年幼,这几只小狼对皇太极构不成威胁,皇太极一边打压红旗,一边拉拢白旗。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红旗经过多次打压己被削弱,崇德四年(1639年)四月,两红旗第一猛将岳托病死,势力进一步削弱,而此时多尔衮兄弟逐渐长大,两白旗的势力随着多尔衮的成长与日俱增,皇太极逐渐把打压的重点由两红旗转向两白旗。

阿济格和多铎都次受到皇太极的处罚,只有聪明谨慎的多尔衮始终受到皇太极的宠信,被皇太极引为肱股。

虽然各种名目的打压经常发生,但是由于列强手握重兵,能征善战,皇太极在对外战争中还需要借助他们的力量,所以打压一般都只是略施薄惩,各种矛盾都处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对于皇太极来讲,这些打压起到了提高汗权,驯服列强的积极作用,后金的各派政治力量因此牢牢地掌握在皇太极的手中。

他实现个人集权的同时,国家的综合实力得到增强,使后金在明末的复杂地缘政治中表现出很强的竞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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