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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东郭先生和狼

孔有德在岛上无所归依,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于是找到了孙元化这个后妈,希望能在这个富有的后妈家里享享福,然而他把孙元化当目的,孙元化却把他当工具,这个后妈并不想培养他上大学,让他享清福,而是把他当作劳动力使唤。

孔有德刚向孙元化宣誓效忠,孙元化就给了他一个效“犬马之劳”的机会,给他派了一个大活。

这个把孔有德逼反的大活不是别的,正是我们前面介绍过的大凌河之战。

崇祯四年(1631)八月,皇太极率军围困大凌河。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明兵部督促登莱巡抚孙元化火速派兵前去增援。

孙元化环顾左右,孔有德来自前线,曾经打过,初来乍到,只有先干活,才能吃饭,因此,他派孔有德带领三千水军泛海直趋敌人后方的耀州,来个围魏救赵。

孔有德本想离战争远点,没想到却自投罗网。如果在皮岛,朝廷对他鞭长莫及,他还可以打打太极,来到登莱反到没有一点虚与逶迤的空间。

孔有德的肠子都悔青了。

活干不了,又不能不干,那只有偷奸耍滑了。于是孔有德和他的三千水军在海上遭遇狂风,被吹了回来。

对于孙元化来说,背黑锅他可以来,送死只能是孔有德去,于是他又派孔有德率军从陆路赶赴关外。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孔有德的对策就是尽量拖延时间。

孔有德的部队一路上像乌龟一样磨蹭不前,走到山东邹平就开始原地踏步,屯兵不前达一个多月,后来在朝廷的催促下不得己又继续爬行。

孔有德的意图非常明显,那就是尽量拖延时间,争取在战争结束之后抵达辽东,这样他们就不用打仗了。

然而皇太极在大凌河打得是持久战、阵地战,一直持续了好几个月,孔有德没有拖到战争结束,倒是把自己先拖垮了。

当部队走到河北吴桥时,粮食己经吃完了,天气转寒,天降大雪,将士肌寒交迫,怨声载道。此时的孔有德己经走到了十字路口,要么去辽东吃饭,要么就地抢劫,孔有德必须在两者之间作出选择。

我们可以替孔有德考量一下。

如果去辽东,即使没有战死,也会因战败受到处分,而山东兵与辽东兵关系向来不睦,相信那帮辽东兵是不会给他们受处分的机会的。

如果造反,搞得好可以割踞一方,搞得不好可以遁入海岛,再不济可以投降后金,总之,不仅可以保全生命,而且可以保持荣华富贵。

还用选择吗?对于孔有德这帮亦正亦邪,半兵半匪的投机分子来讲,他们没有礼仪廉耻的思想负担,只的趋利避害的本能反应。

在本能的趋使下,在部将李九成等人的怂恿下,孔有德长叹一声:“大将军(毛文龙)功名卓卓,犹且不免,我辈死固晚矣。时事如此,尚可为耶!”然后高举造反大旗,纵兵虏掠。

通过上述过程我们可以看到,孔有德造反有逼上梁山的一面,但是军人不能因为仗难打就逃避兵役,况且杀害毛文龙是袁崇焕的个人行为,朝廷一向对毛文龙不薄,他把毛文龙之死归咎为朝廷,并以此为造反的理由,略显牵强。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孔有德投降后金之后,积极勾引后金打击明军,清兵入关后又充当镇压明人挽救民族危亡的抗清斗争的急先锋,双手沾满了同胞的鲜血,这些都超出了逼上梁山的范围。综上可以看出,孔有德的本质与他的名字相反,恐怕没有什么德行可言。

事实上,孔有德不愿意去辽东打仗,还不仅仅是因为怕死,而是早就有意投靠后金,所以不能跟后金闹翻。

种种迹象表明,孔有德和亲后金的刘兴治是一路人。

孔有德的死党耿仲明是刘兴治手下的亲信,二人都是在刘兴治被杀之后离开皮岛投奔登莱巡抚孙元化。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刘兴治死后,其旧部人马受到新任总兵黄龙等人的排挤。

留在皮岛的耿仲明胞弟耿仲裕图谋叛乱,暗通后金,被黄龙逮捕入狱。耿仲明为救出耿仲裕,指使耿仲裕的部下以讨饷为名围攻黄龙衙署,并将黄龙捆绑,后黄龙被部下亲信救出,黄龙一怒之下将耿仲裕处死,并上疏朝廷请治耿仲明唆使之罪,在孙元化的庇护下,耿仲明没有受到处分,但他从此与黄龙结下梁子,谋叛的念头更加强烈了。

孔有德发动吴桥兵变后,倒戈杀回山东半岛,连陷临邑、陵县、商河、青城诸城,率兵直趋登州。消息传来,耿仲明欢欣鼓舞,积极准备暗中接应。

登莱巡抚孙元化是明代杰出的科学家,曾与徐光启、利玛窦合译古希腊数学著作《几何原本》,协助徐光启完成《勾股义》的编写。独立撰写《泰西算要》、《几何用法》、《几何体论》、《西学杂著》等科学著作。他所著的《西法神机》是中国第一部介绍西洋铸炮、制火药、筑炮台等方面的军事科技著作;另一部著作《经武全书》则提出了许多精辟的用兵之道。

然而理论与实践是两码事,理论上高不可攀的孙元化在实践上却愚不可及。

孙元化的缺点就是对人性的复杂性和人际关系的复杂性认识不足。

当孔有德、耿仲明、李九成这些居心叵测的野心家前来投奔之时,孙元化未加思索,便将其引为肱股,孔有德被任命为步兵左营参将,耿仲明则被派往登州要塞,这无异于引狼入室。

他的愚蠢之处不仅在于把狼当作看家狗,更在于当狼露出狰狞面目的时候,仍想把它变成一条狗。

孔有德叛乱以后,这位东郭先生一厢情愿地以为可以用招抚的方式和平解决问题,没有配合采取有力的军事行动,甚至对自己身边的孔有德死党也不加防范。

当孔有德的军队杀向登州的时候,孙元化再次用人失察,派出东江旧将张焘率辽兵出城迎战,与张可大部共同夹击孔有德。没想到张焘与孔有德旧情复发,张焘的兵卒随即被孔有德和谐,而失去友军的张可大部被打得大败而逃。

登州被叛军包围以后,孙元化仍幻想招抚孔有德,就在他把孔有德当目的,倾情招抚的时候,孔有德却把他当工具,进行诈降。崇祯五年(1632)一月,他让部下300余人诈降混入登州城,与在城里的耿仲明等密谋策划,深更半夜突然打开城门,里外夹攻占领了登州城,活捉了孙元化。

总兵张可大退守水城顽强抵抗,终因寡不敌众,数日后水城陷落,张可大杀死妻妾后自尽。

孔有德等人感念孙元化曾经收容和庇护过他们,放孙元化一条生路。然而志在效法朱元璋,推崇治乱世以重典的崇祯皇帝却不肯放过他,崇祯五年(1632)三月,孙元化、余大成等人被逮至京师问罪,虽经徐光启等人多方营救,未果。

七月二十三日,余大成等人被遣戍充军,孙元化与张焘一同被处死。

一代名儒、杰出的科学家、西洋火炮专家、明军中先进生产力的代表、纸上谈兵的赵括,迂腐的东郭先生——孙元化,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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