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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搏弈

出了烈山的茂密丛林,路转向西,再行八百里,便快到一个名为南阳镇地方。

这里有一小条溪,从南阳镇的西北方向过来,径往东逶迤流去。而最近不知为何,溪边上新建了一座小亭,名曰仙踪亭。这亭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设有一茶案和座位若干。常有一老翁端坐于此,面前摆着一副棋盘。有时不落一子,似等人来弈。有时则落子稀疏,似无聊自己与自己对弈。

老翁年纪似已过百。却见他满脸的红润之色,白发如银,长须随风飘飘,披着一身花白色长袍,看来甚是不俗。有七尺来高一杆手杖在案边上靠着,竟是闪闪发亮的宝贝,因此更加显出他有几分神气。

这日。十里亭里忽然挤满了人头,略略打量一下,原来都是些公子哥儿,一个个二十来岁左右的年纪,英俊儒雅意气风发。还带了不少的家丁,由家丁照顾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观察到此便可知是出远门的,这下不知为何都聚到了这里。

只见他们齐向老翁打听一个地名:南阳镇。

“请问前辈,南阳镇怎么走?”

老翁只是摇头。不语。始时有人以为是跟他言语不通,以为南阳镇上必然另有新语,故不敢大意。忙用手大大地比划了一阵子,却仍未见得有效。于是都急了。不知所措。

有一公子。名叫扶启。其气度似有过于众人。这时“唰”的一声合了扇子,呼开众人而上前对老翁道,“老先生,与晚辈下盘棋如何?”

四周瞬时阒寂无声,目光都投向扶启。只见他神情自若,带着些许淡淡的笑意。那老翁忽然呵呵一笑。连声应道,“很好!很好!”随之,手掌斜里一伸,又道,“公子请罢!”

众人一惊,原来语言上并无差异!竟怪自己多心了。

扶启微一点头,浅笑依然。“嚯”的一声弹开扇子,轻摇了两下,便在老翁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又收了扇对老翁道,“晚辈不才,敢请老前辈让上三子如何?”

不料老翁不娇不纵神色不改,徐徐地道,“不让!不让!”

扶启反觉得有趣,朗声笑道,“那让先如何?”

老翁轻摇了下头,仍是道,“不让!不让!”只见他随手抓起一把黑子,略含笑意的目光向扶启投来。扶启即会意一笑,便随手抓了一颗白棋啪的一声拍在棋盘上。老翁也将一把棋子放到棋盘上,眯缝着双眼数了起来,极其认真仔细,须臾白眉一扬微微笑道,“双,这局我先下。”

扶启却似是不信,也认真地数了一遍,才无可奈何地道,“前辈先下。”

待老翁将要落子时扶启又道,“前辈且慢,晚辈想请与前辈就此局打个赌如何?”

老翁似也来了兴致,“如何个赌法?”

扶启道,“若晚辈输了,金银珠宝任由前辈开口,晚辈无不应承,若前辈输了,就请前辈给晚辈指出一条去南阳镇的道路来,可否?”

老翁摇摇头道,“不如与你换个法子,我先给你指路,而你必须待得赢我一盘棋后方可离开,如何?”

扶启道,“如此更好。”

众人见扶启答应得爽快,知道去南阳镇必定有望了,一个个无不喜形于色,却谁都不担心扶启能否赢得棋脱身。只见老翁抬手向西北一指,“这条便是。”

众公子当即吩咐下人收拾东西,准备赶路了。他们已经在此耽搁了大半天,心急如焚,生怕不能在入夜前赶到南阳镇,于是对下人呼喝得极凶。扶启见了不禁失笑,朗声说道,“各位兄台这么急着要走,就不怕被老前辈蒙骗了么?”

众人一楞。老翁听了之后怫然不悦,却没什么话说。

扶启一眼瞥见,正是意料之中的事。这时老翁已在他的右斜角上下了一子,扶启不经思想便在对角上也下了一子回应。又转身对众人道,“万一这条路去不了南阳镇,反而走到恶海海边去了,恐怕各位的性命都难保啊!”

众人都颤了一下,停下来用目光询问老翁。老翁阴阴一笑道,“别听他胡说,他是怕你们先赶到南阳镇,做了南阳侯的乘龙快婿呢。”

众人这才释然,并有人对扶启冷笑道,“这位兄台,劝您还是先想办法赢棋脱身吧,今日实是托兄台大福才能去成南阳镇,等过几日小弟娶得美人之后,定要设宴向兄台好好拜谢,只怕到时候兄台还未必来得了呢。”说完嘿嘿地笑了几声,便策马去了。

扶启不屑一哂,回过头来专心跟老翁下棋。

这时其他人都走光了,只有他的两个家丁还在亭外守着行李。日已入中,家丁被太阳烤得燥热难忍,不停地用袖子扇风,扶启见了就向他们招了招手道,“你们两个,快些把行李抬进来,也躲躲太阳吧。”家丁很是感激,齐应道,“是!公子。”

不知不觉已下到中盘,还是老翁先手,他步步紧逼,扶启直感到每一步棋都受了他的摆布似的,下得头脑发胀,于是越下越着急。这时老翁正追着他的一条大龙猛攻,他忽然冒险跳出一子,待到老翁下子时,却迟迟未见他动,足足考虑了有一个多时辰。

扶启看看太阳已经偏西,再过三四个时辰就要天黑了,却仍不见老翁落子。于是急了道,“前辈棋艺高超,已经大占上风了,却为何还要考虑这么久?如果前辈还是这样耗时下去,晚辈可没有时间等的。”

老翁犀利的目光盯了他一下,道,“你难道想失守承诺不成?”

扶启似被噎了一下,便不敢再说什么了。但心有怫意,觉得这老翁有心与他为难。只见老翁终于落子。子落在左上角那一块上,这下轮却到扶启不敢落子了。对方这一子孤军杀进他好大一块地盘,却又似有源源不断的后援压进,让他一时举棋不定,不知道采取攻势好还是守势好。竟也一想就是一个时辰。一边老翁却并不催他落子,只是微微的冷笑。

正感到绝望而想投子认输之时,突然从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天元下一子,白棋必胜。”

扶启和老翁同时一惊,似都没有发现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待看向他时更加吃惊,他竟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一个随从,腰挂一柄长剑,目光如寒冰,面上没有丝毫表情,想是极利害和剑客。

说话那人自己也带了一柄剑,拿在手中抱胸而立,似已这样观望了许久。

老翁神色不变,只沉沉地道,“傍观不语真君子!”

那人虽只二十二三岁的年纪,却是年少老成,竟全然不理会老翁,而对扶启问道,“难道兄台还信不过我么?”

扶启不禁一笑,暗自想道,我与你素未谋面,不相信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你却为何说得这么肯定我要信你?但一想到自己确实已经无法凭实力取胜了,既然他说得这般坚定,且信他一次又有何妨。就算输了,出丑的是你不是我。于是放了心,手起子落,在天元处轻轻拍了一下。

那人才微微一笑,转向老翁问道,“你还不认输么?”

老翁深深地叹了一声,“我认输了。”

扶启大惑不解,他看不出天元这一着到底有何妙处,竟然轻易地就让棋力高深莫测的老翁认输,却也不作多想,反正他现在已经脱身,还是赶紧多谢这位公子才对。于是说道,“在下扶启,刚才多谢兄台赐教,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那人正是属夏国的三王子徵舒。只见徵舒嘴唇微微一动,只吐出一个字,“徵!”

扶启先是怔了一下,似乎对这个徵字感兴趣。随后才拱手敬道,“徵兄!”

徵舒微一点头,不冷不热地问道,“请问扶启兄,去南阳镇该怎么走?”

扶启一下子就想到徵舒和自己一样,也是往南阳侯府求亲的,便欣然地说,“想必徵兄也是去南阳侯府求婚的吧,这事我们算是志同道合,在下认得路途,就请徵兄与在下一同前去如何?”

未等徵舒答话,他身边的随从就突然抢上一步,指着扶启喝道,“你大胆!”吓得扶启连倒退了两步,再不敢乱出声气。徵舒喝道,“承风,不得无礼!”承风这才退下。

徵舒向扶启一拱手说道,“承风一时性急,请兄台莫要见怪。”

扶启心才定了下来,再不敢乱说话了,恭敬地对徵舒道,“不要紧的,想只是误会了而已。”

这时老翁已经收好了棋子,转而对徵舒说道,“能陪我下盘棋么?”

徵舒冷冷地道,“仙国不是举国迁进幽森林了么?前辈为何还到此?”

扶启听说老翁是仙国的人,心里“咯噔”一下。默然想道,仙人长生,一般都要活个一千多年才会老死。像他这样白发银须的,怕是已经有好几百岁了吧。人家活了几百年,棋怕也下了几百年,我输给他总算是在情理之中的事,可这位徵公子只一着就使得仙翁无奈地认输,就更加大大的不得了了!可见他才智非同小可的,糟糕!我还答应带他同去求婚呢,面对他这样的强敌,我还有几成胜算?

便是心怯了,忍不住一跺脚,“哎呀!”地低呼了声,才继续听他二人说话。

仙翁说道,“公子却不知道仙国里也有不惧魔王的人,至今仍没有进幽森林,我便是其一,还有一人想必公子很想知道的。”

徵舒道,“前辈错了,晚辈并不想知道,前辈也不必多说。”

仙翁却不理他,仍自说了下去,“是丽阳公主,她特托老朽前来请公子到仙踪林一会,不知公子可否赏脸啊?”

徵舒心里一股骚动涌起,便是想起了那个温柔的仙国女子。可她不是……不能跟自己在一起的么?也许,应该说他不能跟她在一起才更加正确吧,因为按照他们仙国的规定,他要做她的丈夫,就只能成为仙国的人。经过仙国长老们的生魂祭他能得到和她一样高的寿命。这在魔王出现之前他并不觉得自己应该拒绝,而现在,他若去了,谁能来带领自己的国家走出被魔王毁灭的命运?想到这里不由得颤了一下。艰难地隐忍着不让别人发现他情绪上的突变。淡淡地说道,“我不想见她,你回去叫她忘了我罢!”

他最后一句说悲怆,扶启听了不禁一凛。

仙翁唉的叹了一声,说道,“那这盘棋,你还跟我下么?”

徵舒想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控——他话虽说得决绝,但语气上的怆惊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是个没有魄力的人。便随手拿了一颗黑子,轻轻拍在天元上,说道,“一子定天下,不必再下我也赢你。”

仙翁呵呵笑个不止,问道,“你如何赢我?”

徵舒冷冷一笑,道,“不用躲起来,就足以胜你一着了,不是么?”

仙翁怔了一下,原来他意思是讥讽自己国人的胆小。于是沉吟不语。他能说什么?劝国王对魔王避而不战的又不是他,这时反倒要被别人指责,他觉得应该叫冤才是真的。徵舒又道,“魔王是你们仙国的魔头,不是么?请你回去之后,除了向你的公主复命之外,还就此提醒一下你们的国王。”

仙翁道,“嗯,一定会的,只是你就不怕公主伤心么?”

徵舒没有答他,或者他只在心里答了,“我不想她伤心。但我没有别的办法。”对扶启道,“烦请扶启兄领路。”

于是两人各自上马,向西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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