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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生意看来也不差。我在桌前坐了下来,然后向四周打量了一下,回头一看,却看到女人一双凤眼正水盈盈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不由怔了一下,然后心里猛地一凛,哎呀!这眼神!这模样!
以我女人天生的直觉,这女人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女人看出了我的惊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亲切地一屁股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兄弟别见怪,我只是看你这身气质,跟我之前认识的一个人很像,敢问兄弟,你从哪里来啊?”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热情地替我斟了一杯酒。
“哦!”我有些讶异地看着面前这女人,然后想起我从哪里来的这个伤心问题,不由无奈地低下头拿起酒轻叹:“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女人“啊”的一声突然轻呼了起来,惊讶万分地看着我,“你……好像,那人之前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一句。”她说完眼神急切地看着我,仿佛立即要从我的脸上盯出答案来般。
我不由再次一阵惊愣,心里暗KAO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我怔怔地看着她期盼的表情,突然感觉周身一阵奇怪,怎么好像有芒刺要从四面八方扎下来的感觉,不由诧异地向四周望了一眼。
哎哟我的妈呀,这是咋了这是?我得罪谁了我。
只见客栈里其他桌上那一个个外形粗犷彪悍的汉子,野兽般的双眼喷着凶烈的汹光,正咬牙切齿地狠狠盯着我,仿佛随时他们都要猛扑过来,瞬间把我大扯成八块一样。
我脑子猛地一个激灵,回过头来,目光落在女子亲昵搭在我肩膀上的双手上,不由身子立即蹦了开来。
这女人!这女人可万万碰不得啊,这是玩命啊我。我不由想起昨日官道酒肆旁躺着的尸体,背后阵阵地冒汗。
我身体跟女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眼角小心地再朝四周瞄了一下,口气立即冷淡下来:“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从来没碰过一个气质跟我很像的人,唉,我,我有些累了,房间在哪里?我要先上房去。”我说完便拿起了我的包袱。
女人看着我起身,眼神立即一阵很大的失落,她低下头来沉默了一回,然后缓缓地站起身来。
“好吧,那你跟我来。”她说。
于是她仿佛心事重重地默默走在我的前头,领着我走上楼去。看着她的背影,我不由感到刚才那个精明练干的她已经突然间变成了一个小女人。看来他爱着那个跟我气质很像的人,而现在他不在她身边。
唉!爱情,多少女人在为你日夜伤愁啊!我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无语紧跟在她后头走上楼去。
但刚走进房门,我还来不及打量房间,她却身子突然就转过身来,恰恰跟我撞了一个满怀。她不由花容失色,娇叫了一声,双手作势便往前一抓,刚好抓在我那一直引以为憾的胸部上。
一手一个!两手两个!啊!我真歹命!
她咦的一声惊呢,伸过头来双眼吃惊地盯在她的双手处,捏了一捏,没有声音。抬头,眨了眨眼,于是赶紧撤回手去,慌忙向后退了几步。
“哎呀哎呀,触感舒柔,弹性均匀,让人好生奇怪,这位兄弟,莫非您是个女儿身?”她声音娇脆,十分好奇地对我说。
我一阵脸红,不由赶紧便走了过去,拉起她的双手:“姐姐,行走江湖,多有不便,还恳请姐姐替我保守这个秘密为好。”
她吃惊地看着我一会,然后便呵呵地笑出了声来:“我就说呢……”她笑完,不好意思地看我一眼,继续说,“妹妹这个你放心,这乱世的,有个女人来这里也是不易,这整天对着一堆粗男人的,我早烦了,姐姐会替你保密的。你等着,我赶紧去拿些酒菜,咱姐妹俩好好说说心事啊,我许久没遇到个说话人了。”说完,她不由再呵呵笑了几声,走了出去。
我笑呵呵地着送她走了出来,不经意听到楼下有刀剑摩擦的声音,眼朝低下一望,心里立时又是一阵疙瘩。
我赶紧把身子给缩了回来,心里暗叹这年代,男人不仅嗜酒如命,而且嗜“醋”如命。
6
不一会,她便已款款端着酒菜走了上来,还没进门,背后却传来了一个粗旷带怒的声音:“杏花,这小子有啥本事要你这么热情,俺们来了这么久,你却连跟俺们说句话也不肯,这也太小瞧不起俺们了。”
我立时一阵惊住,身子定在门后,这人很明显是冲着我这小子来的。
我怔怔看着杏花,却见她只微微向我一笑,便转过身去,脸瞬间便沉了下来:“老娘做事哪轮得到你这哪里来的瘪三管,你爱看不看,不看就给我滚出店去,别整脸的麻子在这里丢人现眼,影响我做生意。”
哇!气势凌厉,干脆俐落,一语击中对方生理要害,真是完美地致命绝杀。
我不由张大了嘴巴惊愕地看着她,然后好奇眼朝楼下看去。
“俺……俺……”楼下传来一连串的俺。
只见一个气得脸上麻子快要嘣掉的粗旷汉子青紫着脸,酒糟鼻子喘着粗气,嘴里俺俺地就是说不出话来。
霍地,他突然就抓起他桌上的一把刀,他身旁的同伴立即吓了一跳,赶紧拉住了他。
“头,冷静点,这女人动不得,动不得,头。”同伴惊慌阻止说。
“动不得?咋就动不得啊,俺今天就是不信。”他大声嚷着,便作势又要冲上来。他身旁地同伴惊吓着脸,赶紧一拥而上又把他给压了下来。
“头,这女人有漠北苍鹰罩着,俺们算了吧。”
“对啊对啊,漠北苍鹰那把刀砍人比砍牛还厉害,头,你冷静点。”
“俺就不信……俺就不信,别拉我……俺这脸上的麻子可也是妈生的啊……”
不一会,汉子那群同伴便七手八脚把他给拉出了店外,我心底感到有点好笑,不由转头看着杏花,心里暗道:原来她就是漠北苍鹰心中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杏花若无其事地走进房来,漂亮的凤眼看了我一眼,嘴里嘟囔道:“这地方,男人就这德性,整天弄刀弄枪,没半点文化,一点也不懂得女人心里到底要什么。”说完,她就独自在桌边坐了下来,仿佛突然间想到什么般,她一下子身影便变得孤独起来。
我轻轻走了过去,坐了下来,问:“姐姐,你跟漠北苍鹰关系很好吗?”
杏花抬头,双眸闪过一丝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听刚才那些人说的。”我说。
“哦,是很好,这几年来都多亏她一直在照顾我,要不然我自己一个女人,这兵荒马乱的,这家店怎么能办得下去。”杏花解释道。
“可既然有漠北苍鹰一直在姐姐身边,你却还怎么看起来还好像心事重重地,我的意思是说……”我迟疑着停住,眼睛示意地望着杏花。
杏花讶异看了我一会,随即便轻轻一笑,伸手为我斟了一杯酒:“妹妹真是眼快,一会就看出了端倪……唉!苍鹰确实是个难得的好男人,一直以来我对他愧疚其实挺大的,要不是一个月前那人出现,我还真打算跟他过上一辈子了。”
“这人是谁啊?这么大的魅力。”我不由好奇地问。
“其实我就是想来问问妹妹的,你身上有很多地方让我看着跟他很像,就连你们说的话,都那么的相似。”
“哦,那他叫什么名字啊?”我不由更加好奇了起来,端起酒杯眼直看着她问。
“花无缺。”
“噗”地一声,我差点把酒喷个丈把远。
“what?花无缺……”我连嘴都顾不得擦擦就叫出了声来。
杏花一阵惊喜,连声问:“你认识他?你认识他?”
“不,不,不认识……”我连忙慌张摇了摇头,赶紧为自己打圆场,“哎呀,这酒有点呛。”然后看着杏花失望的样子,心里暗道:原来花无缺这小子混这年代!
杏花一阵沉默了下来。
我有些同情地看着她,再好奇问:“这花无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啊,惹姐姐这样的魂不守舍的。”
杏花柔情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像是很回味地轻声说:“他啊,是我遇到的第一个跟其他男人不一样的人,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出口都是诗词,像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听着让人心窝怪舒服的。唉!苍鹰这人,就没他那么有文采。”
“哦,心窝怪舒服的?”我听着心里也是一阵舒服,不由抬头暗想:难道历史上真有花无缺这号认为?
杏花害羞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说:“而且,他呀,那张嘴特会哄我,你知道她都暗地里叫我什么?”
“叫你什么?”我赶紧问。
“小心肝!”
“噗”地一声我再次把酒喷个丈把远,瞬间头脑思绪飞快转动了起来。
花子之前跟我说过的一句话!
小心肝——花无缺——花子——Oh——my ——god!这花无缺不就是花子嘛!
我不由一阵下巴差点掉到桌上。心里暗骂花子这狐狸精,没想到在现代迷男人,女扮男装来到古代改迷起女人来啦!
我突然就笑得合不拢嘴,杏花挺大着眼,惊奇地看着我。
“杏花姐,花子,哦不,花无缺这男人中看不中用,光靠一张嘴,甜言蜜语地你不能信,他骗你的。”我说完,继续笑着。
“你怎么知道他骗我了?你没见过他你怎么知道他中看不中用了?”杏花突然就变得不高兴起来,沉着脸直盯着我。
我突然一阵尴尬,心里暗叹这女人翻脸比翻船还快,但赶紧便轻声细语起来:“姐姐,我是从外面来的人,这种男人我见多了,我这是为你好,我看苍鹰这人挺好的,你要好好珍惜。”
杏花看着我的眼闪过一丝迟疑:“你认识苍鹰?”
“嗯,昨天我刚好遇到他,他跟人打架,被人砍了两刀,是我救了他。”我说。
“啊!那他怎样了?”杏花立即一阵惊慌,抓着我的手问。
“没事,我一走开回来,他就不见了,留给我一句话,他日相见,以死相报。”我接着说。
杏花不由便长出了一口气,看得出来,她心里还是有苍鹰的。
我不由继续轻声问道:“有苍鹰这样的男人爱着你,你难道不觉得很好吗?”
杏花眼神闪过一丝忧虑,然后说:“唉!你也是女人,你应该明白,女人的心有时连自己都难以捉摸,苍鹰是好,但这好对我来说,却怎么也不及那人给我的两天。”她说完,微微地叹出一口气。
我看着她低垂的眼神,不由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女人这命啊!注定要为爱为情而奋不顾身,飞蛾扑火般不能自己,哪怕要丢掉原先的幸福,哪怕前方万劫不复。
我感叹地同时,心里头也不由暗骂:花子,这狐狸精这一生可谓是罪孽深重啊!
7
门“姨啊”地一声就开了,我和杏花惊讶着抬头看,只见漠北苍鹰魁梧地身影就站在门前。
苍鹰突然看到我不由怔了一下:“侠兄,是你。”
我很欣赏他地向他点了点头笑了一笑。
杏花赶紧走了过去,担忧地问:“刚才听小兄弟说,你伤到了?”
“还不是关东那三狼,也好,自己来找死,以后他们不会来缠你了,没事,就点皮外伤,多亏了这位侠兄的金创药。”苍鹰眼神温柔地看着杏花,轻声说。
杏花看着苍鹰的伤口眼里不由有丝丝地愧疚,但随即她便说:“那你好好答谢下小兄弟吧,我另去找点药给你敷上,小兄弟,我先失陪了。”她说完,转头向我微笑了一下,便走了出去。
苍鹰目光深情地看着杏花离去,然后转过身走过来,拿起了桌上的一杯酒豪气干云地说:“侠兄昨日相救之恩,苍鹰今生难于回报,他日侠兄若有难之处,只需一声,苍鹰必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来,侠兄,我们干了这杯。”
“干!”我学着他的样子煞有其事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坐了下来,再次仔细地打量面前这个有趣的男人。
同样是沧桑的脸,同样是带着点点忧伤而却冷漠的眼神,这个杏花不懂得珍惜的好男人,坐在我面前,我心里有蠢蠢的滚动,倒是想好好地去珍惜他。唉!若不是时代的隔绝,这男人我找就追了。想到这里,我不由遗憾地吁了一声。
“侠兄,你莫非有啥心事?”苍鹰不由好奇问了起来。
我看着他的眼,心里竟莫名就有点伤感起来。
“刚,刚才听杏花说了你们的故事,我只是有点感动,苍鹰兄,像你这样的好男人,杏花总有一天会懂得珍惜你的。”我立即口不对心扯了起来。
苍鹰看着我先是一阵惊讶,随即便竟然好像有些感动起来。他突地拿起酒杯,眼神闪闪看着我,语气感激抑扬顿挫地说:“相逢恨晚!相逢恨晚啊!侠兄,谢啦!苍鹰先喝了这杯酒。”说完,他一饮而尽,然后头垂了下来,眼神变得忧伤,说了下面这一席话。
“我苦练了十几年的刀,然后开始行走江湖,孤独漂泊了几年,不求名不求利,毫无目的。我曾经深深地问自己,我这把刀在这世上到底是为了什么?直到六年前遇到了杏花,我才知道,原来我手里这把苦练多年的刀,就是来保护这个女人的。她那时全家遭仇人追杀,是我把她救了她并替她报了仇,然后我一直默默地守着她,等着她,可让我这一生都心痛的是,她并不懂得世上有以身相许这个道理……她就是这么的没心没肺,可又是这么的可爱……侠兄,你说,我这一生,还能说啥呢?”他说完,不由深深地叹了一下,喝下一杯闷酒。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里不由猛烈地颤动起来。这话说得虽有些土,但这是一个多好的男人啊!为什么我以前就没能遇到这种男人呢?
我不由心情陡然就有些悲凉起来,想起了前男友,那个姓马的小子,跟眼前这位苍鹰大侠比起来,简直真的连只苍蝇都不如。
“苍鹰兄,或许你该想一下,或许杏花姐心里注重的并不是你手中这把刀呢,而是要其他什么东西来的……”我回归到现实中来,面对这样的好男人,即使不能拥有,我也不能让他伤心,我要鼓励他,教教他。
“哦,怎么说着?”苍鹰不由好奇地看了我一眼。
“我是说,你或许要改变改变下方式。”我说。
“哦?方式。”苍鹰皱眉沉思。
“对,方式。女人是需要哄的,有时候啊,你就不能每天都在她面前弄刀弄枪的,你要懂得浪漫,比如啊,给她送送花什么的。”我继续谆谆教诲。
“花?……啊,这事容易,这村里有的是菊花。”苍鹰一口就回了过来。
“菊花!”我下巴差点脱臼,不由责备道,“这花怎么能送呢,呆头鹅!”
“鹅?……哎呀,这事可难办,这附近可没鹅,更何况还要呆头鹅,不过,侠兄,送鹅这事……真能够浪漫吗?”苍鹰稍稍探过身来,眼神有些怀疑地看着我问。
我眨眼!再次眨了眨眼!然后继续眨眼!仿佛突然间我在古代遇到了ET。
十分震惊地看着面前这个我心中的“好男人”来,终于彻底明白为什么杏花会没心没肺地仅仅两天就给花子迷惑得丢魂失魄,原因原来是我这亲爱地脑子真的太缺乏蛋白质了。
真的有些傻眼。“鹅,鹅没有,那就算了……还是送花吧,不过不是菊花,是玫瑰花。”震惊后,我赶紧振作起来说。
“玫瑰花?这花可没听过。”苍鹰摇了摇头。
我想想也对,玫瑰花是近代西方才传过来的称呼,这时代的人怎么会知道呢?
于是突然间,我们两个人一下陷入了沉思的沉默中。
门“姨啊”一声又打开了来。杏花身姿款款走了进来:“苍鹰,咱们不打扰小兄弟歇息了,来,我给你伤口再上点药,小兄弟,咱们明日再聊啊。”
苍鹰有些不舍地站起身来,向我抱拳作了下告别状,然后终于悻悻地跟着杏花走了出去。
整理好床被睡下,想着这两天的古代江湖游,心头有些杂乱起来:原来爱情,何尝不是一个风雨飘摇的江湖呢?有诱惑有欺骗,有孤独有悲伤,甚至还有那夺命的“厮杀”,只不过刀剑杀身,爱情杀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