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城没有去看岁月那明显不好的脸色，在悠扬的音乐旋律中对着雪莉优雅绅士地俯身并伸出自己白皙修长的右手来，并用低哑的男音说道：“美丽的少女，能否告知我你的名字？”
雪莉被这一幕搞得有点紧张又觉得荒谬，后退半步躲躲藏藏，支支吾吾口齿笨拙。
好在岁月及时缓解了这种尴尬。
她重重地一拳敲打在了悠城伸出的手背上。
悠城的右手随着这一拳的力道，向下向后摆去，他不禁吸了一口冷气，嘴角扯了扯，佯装无事地把手绕肩旋转荡过大半圈后颇为自然地收回身前，一边用眼睛貌似深沉地盯住雪莉，一边用另一只手玩弄着右手指尖，然后酷酷地说道：
“真抱歉，少女们，我把真皮手套落在家里了。”
随即优雅地转过身去，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在两个人看不见的胸前用左手不动声色地快速揉捏安抚了自己的右手一番。
“这里不就你的家吗！！”岁月可不惯着他，之前上前一脚踹在他的臀上，把他踢了个踉跄之后趴倒在地。
“啊这......岁月我想去一下洗手间先。”面对这一出家庭伦理全武行，雪莉想着应该留给这两个人一点空间处理一下内部矛盾。
岁月扭过头看了一眼她，雪莉仿佛感觉到那双眼睛里面流露出来一丝丝并非针对她的杀气。
岁月说：“好的。”
雪莉转身迅速钻进身后的洗手间，趴在关上的门上听房间里的动静。
大厅里。
“你、干、嘛、故、意、在、我、同、学、面、前、装、绅、士？”岁月跳到趴着的悠城身上，抓住他的一只手把他扭压在地，按着他的头恶狠狠逼问道。
悠城半张脸贴着地，还在努力地仰头大声叫着辩解：“没有啊我很真实的，我平时就是这个样子的啊！”
“你还说没有。”岁月手下加大力度扭压，“你讲话还故意气泡音！”
“啊，要断了要断了。”悠城惨叫。
......
总之等雪莉再次出来的时候，悠城已经重新回归原始皮肤了，蓬乱的头发，惺忪的睡眼，一件宽松的白背心，外边套件格子短袖衬衣，大裤衩，还有一双人字拖。
让雪莉感觉到有点眼熟。
这不是岁月背包上的那个玩偶吗？
原来原型在这。
这时悠城已经被收拾得服服帖帖了，老老实实地和岁月面对面坐在吧台边上，上面摆好了几盘菜肴，正招呼她上桌吃饭呢：“听岁月说你们还没吃，先上桌吃饭吧。”
岁月也已经拿着筷子看着她了，边上给她留了个位置及碗筷。
于是雪莉上了桌。
甫一上桌悠城就殷勤地给她夹菜，一边夹一边用奇怪的奇葩音调说：“快尝尝，这是我特意为你做的。”
在被岁月瞪了一眼以后声调逐渐恢复正常，声音逐渐减弱。
然后闭嘴吃饭。
岁月在家里也好大的威风啊。
雪莉心里想着，自然也闭嘴吃饭。
可能是沉寂得有些不自然，这次是岁月咽下嘴里的饭菜，然后开口了，向雪莉介绍：“这是悠城，是我哥哥。”
悠城连忙补充道：“不是亲的。”
然后又对雪莉挤眉弄眼说道：
“你好，我是悠城。”
“哦哦，你好，我叫雪莉。”
岁月想起了早上老班曾经对她讲过的话，因此对悠城说：“你可以补充一点个人爱好。”
“这个我熟，我的名字叫悠城。”悠城十分大方自信地熟练介绍起来，“27岁，住在自己家经营的杂货店内，未婚。同样我在自己家经营的杂货店里面服务，每天晚上都要加班到9点半才会打烊，周末双休。我不抽烟，经常性酗酒但是喝不醉。晚上没有到2点绝不入睡，日均睡眠时间不到3个小时仍然能精神抖擞。睡前我一定要给岁月一个晚安吻，躺上沙发，起码还得折腾两个小时才能困，绝对不把今日份的快乐留到第二天。医生都说我能活到现在真是见了鬼了。”
一大段话噼里啪啦劈头盖脸地砸过来，雪莉有点迷迷糊糊的。
岁月瞥了口若悬河的悠城一眼，帮助雪莉总结了一下：“他叫悠城，喜欢说垃圾话。”
雪莉记下了，很有礼貌地回复悠城：“我叫雪莉，喜欢，emmmm，喜欢打工。”
“好名字耶，今天晚上你可以和我一起睡沙发。”悠城真心地夸赞后如此说道。
然后被岁月一拳打翻在了地板上。
...
深夜，雪莉睡在岁月的床上。
这床很大，所以容纳得下两个人各拥着一床被子入眠。
被子松软舒适。
但是雪莉并不能很快地睡着。
她侧身躺着，神游天外地盯着床头柜好久，思绪纷杂，仍是无法入睡。
轻轻开了口：“岁月，睡着了吗？”
“还没有。”岁月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在玩手机。”
可恶，我的手机应该被砸碎在教室的某个角落里了吧。
雪莉又犹豫地叫道：“岁月。”
“嗯。”
“你......你和你哥哥...是妖怪吧。”
不吃人的那种。
岁月听到以后停下手里的刷屏，想了想说：“我不是，悠城可能是。”
“啊？”雪莉转过身去，正好和岁月的眼睛对着。
岁月背对着窗口进来的月光，但雪莉觉得她的眼睛却比月光更明亮动人。
“我其实没有爸爸妈妈的。”岁月慢慢说道，“我是悠城捡回来的。”
“啊？”
“我被捡回来的时候，悠城就是现在这个模样。”岁月说，“他好像永远不会变老。”
那应该就是妖怪了，雪莉心里想，也可能是有的人不太显老。
岁月又说：“我的能力都是悠城给我的，力气很大，瞬间移动什么的”她顿了顿，“悠城和我说，这世界上只要是我想要的，他基本上都能给我。”
雪莉对白天的事情恍然，不禁脱口而出：“当妖怪真好啊。”
她心里其实想的是，当妖怪的小孩子真好啊。
岁月又想了想，说：“确实。”
然后雪莉又想起来一件事，一下子声音提高：“那白天我和那些人打架的那个时候不会就是你在控制我吧？”
“不是我。”岁月说。
雪莉松了口气，心想那还好，不过难道真的鬼上身了，世界上有妖怪，鬼存在也很合理吧。
“是游戏机。”岁月补充道。
雪莉：“......”
果然是这样子，虽然猜到了但是听到直接承认的时候还是搞得自己一下子就不开心起来了，确切地说，应该是快要气死了。
好想打她，但是可能打不过。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岁月正打算再去摸手机的时候。
雪莉又说：“......其实之前说父母不在家是我骗你的，我爸爸妈妈也早早就去世了。”
岁月停下动作看着她。
“所以不用难过的，你还有个很厉害的哥哥。”
“我没有难过啊。”
“哦。”
雪莉没有话了，是自己脑补过多了吗？
岁月思考了一下，说道：“......你也是个很厉害的姐姐了。”
“啊没有、没有啦没有。”雪莉一下子又不好意思起来，声音又很快低落起来，“我很笨的。”
“你知道顾忌担心弟弟在家里一个人不安全。”岁月认真说，“悠城就从来不会。”
是因为岁月你的武力值太高了吧，雪莉在心里吐槽，并不敢说出来。
“对了，来我家住宿已经让悠城去和你弟弟那边讲过了，不用担心。”岁月以为她是因为这个事情而睡不着。
“好的。谢谢。”
其实也并不是很担心这个，她平时打工很晚回家的时候其实弟弟已经自己爬上床睡着了，第二天也是会自己准备好早饭的。
懂事得很。
所以是为什么睡不着呢？
说起来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便利店的工作也没有去，作业什么的也不能写，明天该怎么办呢？
那边岁月又开始玩手机了。
真羡慕她呀。
她这么忧愁地思考着竟也就慢慢就睡着了。
一夜无话。
雪莉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的晨曦刚刚透过玻璃照进来。
好久没有睡得这么香沉了。
她轻柔地绕过岁月，拿起倒在岁月手边的手机看了看。
岁月若有所察，但是没有睁眼，带着几分倦意含糊说道：“雪莉，几点了。”
“才六点钟。”
“那我再睡一会，你可以下楼洗漱一下先。”
“好。”
于是穿好衣物，推开房门。
二楼的墙边其实也有一个古朴的木质大挂钟，钟摆在静寂的清晨里来回晃荡，发出若有若无的节奏韵律。
在这节律声中，雪莉下了楼，完成洗漱，再推开门出来的时候房间里仍是静悄悄的。
时间还早，她想去沙发上再坐一会儿，但是目光不由得被两边的架子所吸引住。
缓步向右手边的书架靠去，上面确实是一排排书籍，包装或简洁或繁复，指尖顺着一节节书脊划过，雪莉一一看着。
最上面的一排名字颇显古怪，都是些《道诡异仙》、《熟睡之后》、《异常项目》、《吟游刺杀录》《非正常世界修仙法则》、《就算是克苏鲁也无法阻止我捡垃圾》这样奇奇怪怪的名字，看外表应该是一些非主流的流行小说。
再下面一层又像是许多经文或是技能类一样的书籍，书脊上写着《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妙法莲华经》、《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母猪的产后护理》、《黄帝内经》等等。
挺好，雪莉思索着要不要拿一本书去边上的沙发上看着打发时间等岁月下来。
再往下看一层，都是一些极度朴素包装的书，书脊上写着的字像人名多过像书名，随着雪莉的眼神粗粗略过......
“上面那些是我闲暇看的网络小说。”边上突然探出来一颗头，吓了雪莉一跳，冒出来那张嘴仍兀自巴拉巴拉给她介绍道，“中间那层是网上买来撑门面的，我一页都没有翻过。”
原来是悠城，忘记他晚上是睡在沙发上了！
雪莉想到刚刚的想法，还有些窘迫。
悠城用手指向下面，说道：
“至于下面这几排。”他的声音突然低沉起来，随手拿起手上的酒呷了一口，“都是我这几年吃掉的人，书名就是人名，吃完以后我把他们的一生都做成了书籍，时不时拿出来翻阅一下，也算是品味过去。”
转过头去，正好对上雪莉惊惧的眼神。
“喂喂喂，你不会当真了吧。”悠城自己先吃不消了，这人怎么这么不经逗，正常人会一点不带犹豫地立马相信了这种事情吗？
他还不知道岁月和雪莉讲了他可能是妖怪的事情。
雪莉看向下面的书籍，上面的名字确实十分可疑，有看见了《邓义》、《邓彩娥》之类的名字......
“走，我看你也不像是个喜欢读书的人，我带你去另外一边看看。”悠城冷不丁牵过雪莉的手就要往另外一边的陈列架那里走。
这家人怎么回事？
总是动不动就牵小姑娘的手！
雪莉又给搞了个满脸赤红，步履踌躇地跟着拿着酒瓶的悠城走。
她没注意到悠城的目光默默回身瞥了一眼。
书架下方那列里有两本书，一本叫《曾大芳》，另一本叫《雪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