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承接着故事,故事嵌套着故事。
故事里对不重要的时间流逝总是一笔带过,但是对于故事里的人来说,实实在在过去了那么多的时光,同时也发生了那么多未被记载的故事。
千纸鹤飞回悠城的手里时,悠城便察觉到了:雪莉的愿望并不是父母复活,她内心里期予的是父母回来,这个回来,亦能理解为从来没有去世,没有离开过。
寻常却又不平凡的一个愿望。
她的父母确确实实回来了,而那消逝的八年时间对于这两个人来说,却留有太多的空缺。
因为雪莉的希冀,这些空缺在某种神秘力量的作用下从无到有逐一填补,但是这些填补也继而引发许多其他东西发生了连锁的变化。
那些填补空缺的事情和变化都已经完完整整地写在那两本现已消散的书里。
悠城有趁着在它们消散之前翻阅过,
或者说,
修改过。
“其实啊,那个时候,我察觉到一对普普通通的父母回家以后可能也并不能很好地处理你们姐弟两个人的生死危机,所以有在他们的书上添写过一些东西,大概也是那些文字造成了你父母现在看似奇异的状况,我对此很抱歉,没有征求过你们的意见。”
悠城嘴里说着对不起的台词,脸上却没带着一丝歉意。
“不过就结局来看,现在的样子倒也不是很坏嘛。”
雪莉更是来不及气恼,她现在急于弄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我呢,如果说我的愿望是爸爸妈妈回来的话,那我身上现在的变化又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吗?一只的蝴蝶扇扇翅膀,居然可以跨越大洋引起对岸的风暴”悠城没有直接回答她,反而解释起来蝴蝶与风暴的联系,语气难得地有些正经,“也就是说,任何事物发展都存在着定数和变数,事物的发展轨迹往往有规律可循,但同时也存在不可测的变数,在同一个系统里,初始条件下,微小的变化能不可思议地对结果诱发惊人的巨大改变,还有......”
“......什么意思?”雪莉有些懵,于是听到一半就打断了悠城的滔滔不绝。
“意思就是,假如你的父母从未离开过,你绝不会过着像之前那样子的,学校-打工店-家三点一线的生活了。”悠城还是放弃了严肃的科普或说是人前显圣,垮下语气说道,“换句话说吧,在这一条全新的时间线上,因为你父母的存在,你也有更多的余地和时间放在自己的打扮和护理上,因此变得漂亮一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雪莉微微眯了眯下好看的眼睛,要是非要这样子说的话好像也不是说不通。
但是。
漂亮一点?
你管这叫漂亮一点?
她想起来抽屉里堆叠成小山的书信。
“总之,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个样子。”悠城叹了口气,“如果全部都已经了解了的话,你也好回去继续上课了。”
雪莉怔了一下,跳了起来。
“对哦,上课!感觉确实在这里待了好久了!”
“嗯在这里确实过去很多时间了,好回去了。”
悠城笑起来重新扶住她的肩,把她一路推搡着到卫生间的门前,然后从不知道哪里摸出来一把箭,塞到雪莉的手上。
“还有,既然选择了这个商品,就不要轻易地丢下它了,带回去,万一能像千纸鹤一样给你带去一点惊喜呢?”
“走你!”
悠城推开卫生间的门,是一片看不真切的流光魅影,雪莉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小声惊叫着被硬生生推了进去,旋即那片溢彩的光幕逐渐消散。
悠城咂咂嘴,扭过身子又走回沙发前瘫倒。
他脑袋里回想着一些在雪村夫妇的书里所见到一些内容:
神灵能通过权能更改往昔,如同笔者能挥墨修整故事。
但是笔者修整故事需要逻辑,神灵更改过去更不能违背因果。
雪村夫妇八年来如一日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出彩和奇异的亮点,但是在昨日归家途中那一段的文字描述里,悠城所增加的一笔修改是:
[我和村哥/红华走进了一家奇怪店铺,店老板的名字叫做悠城。]
仅此一笔,便可完全更改了许多人的人生,而那后续文字的变化并不是悠城所编写,而是遵循因果命运所徐徐展开的。
......
因着迷迷糊糊中感受到了奇异的吸引力,雪村夫妇不自觉地走进了这家店铺,头顶的黄色暖光撒下,却照不清远处背景里和两侧的摆设,仅能隐隐约约看见面前有一张桌几和桌侧的沙发组套。
影影绰绰中营造着静谧却而诡秘的气氛。
他们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以及何时走进了这样一家不起眼又古怪的小店,只是等到意识清晰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自己到了跟前这块地儿,因此想当然地以为是跟着彼此走进来的。
“......村哥,这个店里好像没人的样子?”曾大芳的眼神被阴暗的景象刺激得有些飘忽,心里有股寒意飘起,她不自觉躲到雪村的背后,“村哥,要不我们回去吧。”
“...好,好像确实没有人,回去吧。”雪村也这般回答。
达成共识,于是两个人扭身回头,却发现了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
刚刚意识朦胧时走进来的大门处居然变成一堵灰黑色的厚墙!
两人惊异地迅速对视一眼以后,雪村扒上那堵墙摸索敲打,干燥的墙面,毛糙的墙质,厚实的墙体以及找不到一丝缝隙的存在。
越是感知,雪村的心越是下沉,曾大芳在他身后也心怀揣揣。
两个人都不由得想到一些乡野之间流传的诡故事。
“当当当当!”正当两个人心里的恐慌疯狂滋长的时候,一句故作高昂亢奋的叫声在他们背后响起,与此同时背后的灯光光芒仿佛上调了数个档次,一下子驱散了几乎所有黑暗。
同时背景里响起欢快滑稽的音乐来,瞬间便填满了整个房间,在名为安静的湖泊里搅动出了一圈圈激荡的涟漪。
两个人缓缓转过身去,只见一个凉背心,大裤衩的年轻大男孩,一只手臂竖直向上指着,整个人反常理地被这只手臂一点点牵拉,姿态僵硬诡异地从躺姿缓缓起身。
在两个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下,那个人影逐渐向坐姿,最终耸搭着脑袋却大马金刀地坐在正对着他们的一列沙发上。
音乐声里突然插入一声啰声,盖过所有乐声片刻,然后欢乐继续。
应着这一声突兀而起的啰声,那个家伙猛地抬起一张桀骜狰狞的脸谱,周边也不知道哪里射来的几束光芒打在那张可怖的面具上,在活泼闹人的音乐声里,他张开双臂,大声呼喊道:
“欢迎光临!”
手臂挥动时不留神推开了桌几上的一个立着的酒瓶,掉下去之后,轱辘轱辘地滚到雪村两个人脚边。
瓶身上借着黄色的灯光,映出两个人惊惧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