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
雪莉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她当然是愿意的，如果当年有这么一只千纸鹤能在葬礼上飞起来的话，她一定会牢牢抓住它；可是回答愿意的话，按照她对前面两个问题的回答来说，那复活过来的到底是不是她的父母呢？
她思索的时间比此前要更长更久了。
悠城也静静地等着她，半卧在沙发上有一口没一口地自酌着瓶子里好像永远喝不完的酒。
“我不知道对还是错。”半晌她略带沙哑的声音才重新响起，“......但是那个时候的话，我应该是愿意的。”
“嗯，挺好的，那么我再换个问法，昂~也许也是最后一个问题了。”悠城闻言摆正身子，把酒瓶轻放到茶几上，缓缓说道，“如果你在八年前就得知有这么一张纸的存在的话，你会在这八年时间里不惜一切代价地追寻它吗？”
“我......”雪莉的心思又开始摇摆。
“我想你应该也是愿意的。”这次没等她再思考，悠城直接替她做了回答，“人们总对求而不得的目标拼命追逐，但是对轻易获得的东西又不加以珍惜，就好像你现在平白无故地重新有了爸爸妈妈，却一心想把他们赶走一样。”
悠城扭头向着雪莉展颜绽笑：
“向来如此，不是么？”
“不一样的！”雪莉一下子站起来，眼里噙着泪珠“就算我想复活爸爸妈妈，但是他们，家里那两个人，他们是千纸鹤凭空变出来的，这不一样，不一样的......”
“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悠城打断了她的话，同样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就到了雪莉面前，两只手按上她的肩头，把她压回沙发上。
他收回左手，右手则顺着雪莉的肩膀探过她的颈后向对侧滑动，直至攀跃到另外一边的肩头。
没等雪莉开始抗拒，他的右手就稍使劲扳转她的肩膀，使其面向身后的书架，附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你看看那边书架上最底下的一列，仔细看，那些书的名字。”
听着耳边悠城的话，雪莉的眼睛不由得顺着那个方向看去。
书架底下头那排仍是一本本书，大概有十来本的样子，正是她先前在此地过夜后第二天清晨所浏览过的。
视线逐渐聚焦在书脊的名字上，一个个浏览过去。
《邓义》、《邓彩娥》......
想起来了，上次就是看到这儿的时候被悠城直接拽走去摸另外一侧的红蓝色雾团了。
随着雪莉的视线从这些书上一本本扫过去，她的瞳孔突然间微微放大，嘴巴惊讶地睁开些许。
她带着不敢相信的表情，仔细地阅读完那些书名，然后偏开头重新去看悠城。
悠城亦在微笑着看她。
“为什么上面有很多我认识的人的名字？”
“准确地说。”悠城对答如流，报出一条冗长定语，“是很多你熟识但是已经去世了的人的名字。
“那些你不认识的名字也与你的命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过都一样，凡是你所能看见的书名，或者说那些人，肯定都已经不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不......”雪莉正想举一两个例子反驳，突然发现和这些名字所代表着的人，最近的一次相见也是许久之前了。
时间太久了，倒也不至于产生什么悲哀的情绪。
她又安静下来，听悠城一个人独自言语，她想到刚刚到这里时那个消散在空气中的人，又接着突然联想想到之前悠城的那句谑语：
“这些都是我这几年吃掉的人，吃完以后我把他们的一生都做成了书籍，时不时拿出来翻阅一下。”
总感觉让人些许不寒而栗。
似乎也看出来了什么，悠城嘴角的弧度拉得更大，他语气怪异地继续问：“其实不同的人看到的书本数量不一样哦，小雪莉，不知道你看到了几本书呢？”
说好之前已经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呢？
雪莉还是嗫嚅道：“...十来本。”
“好孤单的人生呐，可以说一句寂寞如雪了。”悠城很自然地摸了摸雪莉的头，无视这不礼貌的举动给后者带来的影响，笑着说，“正常来说你这年龄的人，看到的书本起码也要五十本往上数了，不过看到的越多，代表经历的生离死别越多，其实那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又问道：“你不觉得这些书里面少了什么吗？”
少了什么？
已经被调教得有些乖顺的雪莉，很服从地围绕着这个问题将自己的思维发散出去。
她又重新把视线投向那些书籍，脑袋里的想法慢慢滚动起来：
会少了什么呢？这我怎么知道啊......这些书代表着亡者，有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书里面又写了什么内容呢？他或者她从出生到死亡的一辈子记事吗？那也蛮有趣的，好想看看，这么事无巨细地剖析一个人的人生也是十分奇特的体验了，会写的内容包括了他的降生，成长，结婚，生子，老去......等等，结婚生子？那应该也会有记载伴侣和子女的故事吧？
子女？
父母？
雪莉揪住一刹而过的某些字眼，突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东西。
她迅速地重新扫了一遍书架上的书名，甚至不敢相信地把其上完全不同属别的两列书也看了一遍。
然后扭头向着悠城振声问道：“我爸爸妈妈的名字呢？！这里面怎么没有我爸爸妈妈的名字？！”
啪啪啪啪。
悠城鼓起掌来。
“感觉雪莉变聪明了好多哇，居然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作为猜对的奖励，可以透露一个小秘密：在昨天晚上以前，或者说千纸鹤飞起来以前，你爸爸妈妈的书本还在这里面噢~”
言外之意，是千纸鹤飞起来以后，这两本书就不在这里了。
不，雪莉脑海中电光火石之间领会到了悠城话里更深层次的意思。
内心的情感在刹那间如复燃的火山般即将激昂爆发。
她的眼球从平静的因惊愕而睁大逐渐转向极速震颤的状态，上下两片嘴唇亦不受控制的磕碰着，连带着两颊的肉不断抖动。
因此半天也未组织出一句像样的话来，往往一个音节刚说出嘴，便被不知从哪儿突如其来的哭腔打断含糊。
“......我...他们.......”
悠城见她说得难受，轻轻又拍了拍她的肩头，替她把话讲出来：
“没错，现在你家里的，就是你的爸爸妈妈噢，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雪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把头稍低下，用两只手用力地揉搓挤压自己的面颊，好半晌才重新抬起来，两只眼睛红红的，直直地盯着正安静等着她开口好一会的悠城，嘴巴里已经能抽噎着说出勉强听得清楚的话了：
“......可爸爸妈妈他们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
“正常情况下，当然不会变厉害。”悠城嘴角勾起，面向雪莉两手向两侧逐渐摊展开，“但是如果他们回去家以前
“来过这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