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知在下正在被人追杀?”凝光问道。
岚溪点点头。
“追杀我的人武功高强,并非普通人,在下必须马上离开,否则必将连累姑娘。”
岚溪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怕。”
凝光神色凝重。那日重伤他的白衣人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以他的功力,应该很快就能找到这里,届时……
岚溪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你不必担忧,师父留下的这间竹屋一定会保护你我的。”
凝光一怔,为何?难道此屋设有结界?
“这间屋子被师父施了仙法,只有不怀恶意的生命才可进入。”岚溪解释道。
果然设有结界。
“如果外面的人有害人之心,那他是无法看见这竹屋的,更谈不上进到这里面来伤人了。不仅如此,即便是进到这屋子里的人,只要他对屋中的其他生命动了杀念,竹屋也会将他弹出去,从他眼前消失不见的。”
竟是女娲界!
凝光环视着这间简朴的小屋,不禁叹道:“凝光何其有幸,竟然能见到此等结界!”
夜幕降临,岚溪端来了热水。两人坐在桌边,她为他脱下外衣,轻轻解开伤口上的绷带,用盐水细细清洗伤口。
“唔!”盐分渗入肉里,扎得生疼,豆大的汗珠密密地挂在凝光的额头上。
“坚持住,一会儿就好。”岚溪一边说,一边拔出了匕首。
虽说是两天前才受的伤,可伤口却已呈现腐烂迹象。岚溪不得不将腐肉割下。
她靠近他的胸膛,小心而快速地清理腐肉。烛火颤动,映照着那把小小的匕首,如同一道清冷的月光。
在持续的剧痛中,凝光攥紧了拳头,咬着牙关望向窗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伤你的东西一定有剧毒。”岚溪的声音响在耳畔,“我在抓大猫时就用过同样的办法。先在箭尖抹上七星蜘蛛的剧毒,再想办法让大猫受伤,蜘蛛毒就会自然让它血液变黑,骨肉腐烂。”
“看来你是一个很好的猎手。”凝光深吸了一口气,谈话能帮助他保持清醒。“大猫肉好吃吗?”
岚溪微微一笑,“没吃过。”话音未落,只见她两指一动,最后一块腐肉落了下来。
“唔!”
“那样的大猫只能用来做衣服,肉和骨头都是不敢留的。”她接着说。“我偶尔会遇见一些山中的其他猎户,到时就用各种兽皮换些米面布匹。”
她一边说,一边把捣好的药泥敷到凝光的伤口上。
清凉的草药汁液迅速缓解了疼痛。凝光转过头来,看着她:“你要是受伤了、生病了怎么办?”
“只要在这竹屋里,我的伤都痊愈得很快,而且基本上不会生病。我想,这也是师父为什么将我安置在此处的原因吧。”
是了,那位仙者以自身灵力救活岚溪,又以自身灵力设下的女娲界,岚溪体内自然有与这竹屋相呼应的气息。只要她长住此屋,就必然能保得一世康健。
只是,这位高阶仙者为何要为区区凡人如此的费心竭力?
看着眼前的少女,凝光不禁陷入了沉思。
“好了。”岚溪直起腰来。伤口已经包扎停当。
凝光这才发现,她的额上已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多谢。”他轻声道。
岚溪笑着摇了摇头,扶着凝光站起身来,帮着他穿上衣服。
可衣服刚穿到一半,岚溪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的红了脸。
她转过头去,快速收拾好桌上物什。
“你,你早点休息。”说罢,飞也似地端起木盆,扔下穿了一半衣服的凝光,慌忙离去。
第二日,凝光的伤口持续恶化,到了第三日清晨,更是浑身发烫,高烧不退。无论岚溪如何做,伤情也不见半点好转。
现在凝光可以肯定,那淬在黑羽龙纹箭尖的剧毒,不是别的,正是魔界的上古黑气。渊离古籍有载:仙界之人黑气入体,若无灵药医治,数日之内肉身腐、高热袭、幻觉出,最终化为脓水而死。
大去之期不远矣。凝光叹道,不过,若是此次能将百年来隐藏在“十荒”背后的魔物引出,即使身死也算死得其所。
“不消多久,我就会出现幻觉。若是我企图伤你,不要迟疑。”凝光将腰间短剑解下,递给岚溪。
岚溪看着短剑,并没有接,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床沿,“你再想想,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救你?!”
看着她的脸,不知为何,凝光心中忽然有了一股求生的欲念。
他看向窗外被大风吹得翻滚的树海,迅速将自己平生所读的典籍全部回忆了一遍。那些可以克制黑气的药物,能在人间生长的药物,在他脑海中一一浮现。
“此处林木繁盛,若是能找到积聚灵气的植物,兴许还有希望。”
“真的?”岚溪眼中放出了光彩。
“不知姑娘可见过通体赤红的宝塔松树?”
岚溪想了想,摇摇头。
“那形似人眼的蒲草呢?”
还是摇头。
“开紫色花的樱树?”
“没有见过。”
凝光叹了一口气,最后问道,“那可有碗口粗的野山藤,结拳头大小的金色果实的?”
“有!”岚溪赶紧点点头。
凝光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兴许这野山藤就能救我一命。此类山藤又叫帝女丝,是极具仙灵之物,仙家常用它的汁水来解毒疗伤。”
“我知道它在哪里,离这里有点远,但不要紧,我现在就去。”岚溪没有犹豫,她拿起匕首,带上绳索和背篓,飞也似地滑入了林海。
窗外的风更大了。阴云密布在天上。
虽然发着高热,浑身滚烫,凝光此时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从岚溪离开的那一刻,他便意识到,自己也许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十荒”的杀手还在林中搜捕,如若发现她身携帝女丝,必然知道与自己有关,后果……不堪设想。
几天前,就在他快死的时候,是岚溪冒着生命危险将他救到竹屋。在竹屋内,她对他没有丝毫怀疑,尽心竭力地照顾他。而今,她又为了他,将生死置之度外,一个人越过茫茫树海和“十荒”的杀手,去取一味或许并无疗效的草药。
想到此处,凝光攥紧了拳头。他悔恨、懊恼,因为自己那一瞬间贪生的念头,即将断送一个无辜的生命。
他再也无法安然地躺在床上。他挣扎着坐起身来,下床,穿好衣服,走到屋外,屏息凝神,盘腿坐下。
即使只能等,也要在这第一眼就能看见岚溪的地方等。
雨很快落了下来,密密地砸在各种植物的叶片上,原本宁静的世界一片喧嚣。
这是人迹罕至的茫茫林海,方圆百里没有村落和人烟。
在林海最深处的悬崖上,一个身影正紧贴住崖壁,向上攀爬。
她背着竹篓,双手紧紧地抓住几根粗壮的山藤。
刚刚下过一场暴雨,岩石和藤条湿滑无比。
悬崖上的风刺骨而强劲,夹杂着山林中因大雨而腾起的水雾,让人浑身发凉。
岚溪忍住寒冷,借着风力不断将自己荡向突出的岩石,再借助岩石一步一步爬向崖顶。
这是极为危险的事,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已经有数次,她差点从悬崖坠落。
当最后一丝天光黯淡下去时,岚溪终于到达了山顶。
她的手上、腿上满是碎石和荆棘划过的痕迹,身上的粗布衣服也被岩石磨出了好几个破洞。
她疲惫至极地倒在地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待缓过神来,她翻身而起,从竹篓中拿出两根一尺来长,手臂粗细的植物茎干。
“帝女丝,你的名字真好听。”她笑着,“不过我的名字也不差,我叫岚溪~”
她把茎干放了回去,背起竹篓,连滚带爬地向山的北面奔去。
行至山谷,月已高悬。岚溪身后的草丛发出了一阵细微的响动。
她停了下来,警觉地环视四周,果断地抽出了匕首。
“喀嚓。”右侧的树影中发出枯枝断裂的声响。一名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从树影中走出:“姑娘好身手,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这些孩子。”
他的身形极为轻盈,若不是刚才踩断了树枝,岚溪简直就要怀疑他是飘忽的幽灵。
“你是谁?!”
男子摇着折扇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娘你身上背着的东西是给谁的?”
岚溪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下意识地将匕首横在胸前,向后退了两步。
“姑娘如果说出实情,我必不会让这些孩子伤害到你。”
四周的草丛里传来了一阵低低的,此起彼伏的低嚎。
“这是给我自己的东西!”岚溪没有犹豫,大声地回答道。
男子浅浅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眼中多了一份杀意。
“这就是给我自己的东西!”岚溪毫不退缩。
黑衣男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突然,他的身体变得透明起来,很快消失不见。
野兽的嚎叫高了起来。这些黑衣男子口中的“孩子”陆续从黑暗中走出,现出了真身。
虽然已经在这密林居住了很长的时间,岚溪却从未见过这样的野兽——似虎非虎、似狼非狼,牙齿细密,甚是可怕。
拿匕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岚溪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可她并没有后退。
野兽们摆出了进攻的姿势:伏下身体,前肢弯曲,前爪牢牢地踩住地面。
“呜——”此时的低啸比刚才的嚎叫更让人毛骨悚然。
岚溪没有地方可以躲,猎人天生的直觉告诉她,上树是唯一的办法。她“嗖”地转身,以最快的速度跑向离自己最近的大树。她咬住匕首,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
“嚎!”野兽们转眼就到了树下,一只咬住了她的裤脚,使劲将她从树上拉下。
“啊——!”岚溪被狠狠地摔到地上,匕首掉落一旁。
岚溪忍住痛,抽出一根背篓中的帝女丝,对着最近的那只野兽就是一棒!
帝女丝的汁液和碎片顿时飞溅开来,落到几只野兽的眼中、口中。
“嗷!!”被砸中的野兽发出了痛苦地嚎叫。
仙家常用帝女丝的汁液来解毒疗伤。
岚溪突然想起了凝光的话。
“原来,你们这些怪兽也怕它!”她勇气倍增,一边将帝女丝护在胸前,一边慢慢后退,捡起了掉落的匕首。
一时间,野兽们竟不敢上前。
“吼!”山林中突然传出了一声巨嚎,原本正和岚溪对峙的野兽突然颤栗起来,让出一条道来。
岚溪循声望去——一只体型更大的野兽走了过来。从其他野兽的反应来看,毫无疑问,这一只,应该就是它们的首领了。
她紧张地看着走过来的野兽首领,双手握紧了帝女丝。
野兽首领越走越近,在月光的映照下它的眼睛发出幽幽绿光。
突然,它腾空扑来。那么快,岚溪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它压在身下。
“嚎——!”
就在她耳边,野兽首领发出一阵狂暴的怒吼。震耳欲聋!
岚溪咬紧牙关,挥舞手臂,试图将帝女丝砸在它的身上。
“嚎——!”野兽首领的前爪横空一扫,岚溪的右臂被抓出了几条又长又深的血痕。帝女丝飞了出去,落在几丈远的草丛里。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浓烈的味道。香甜的腥味,是新鲜血液独有的味道。它刺激着野兽们的神经,原本退到一旁的野兽又重新聚集起来,发出急促而又狂暴的吼叫。
野兽首领也被这鲜血的味道迷住了,它睁大眼睛,紧盯住岚溪的脖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一尝美味。
突然,它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迷惑。
压着岚溪的爪子松了些,只见它对着她流血的右臂,深深一嗅。
忽然,它看向岚溪,身体强烈地颤抖了起来。许久,才缓缓地转过身去。
“吼——!”它命令道。
野兽群中出现了少许混乱。
“吼——!”野兽首领再次发出了命令。
就在转瞬之间,岚溪眼前的兽群一只不剩,全都消失不见了。
夜已深,初春浸骨的寒风带来了一丝丛林的腥味。山的那边传来一声野兽的嚎叫,远远的回荡在山谷,让人毛骨悚然。
凝光睁开了眼睛,他紧张地看向远方,突然吐出一口黑血。
是狍兽。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可两条腿像被定住了似的,一动也不动。
凝光紧闭双眼,强行催动内力。
他只觉胸口一闷,又吐出一口黑血。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待凝光再次醒来,天已微明。竹屋里却依然只他一人。
哀伤,瞬间包裹住他冰冷的身体:狍兽通常成群而出,岚溪遇上它们绝无逃脱的可能。
恨意,自他心中生出,对魔界、对“十荒”、更是对他自己。
若能活下去,有生之年,我,渊离大弟子凝光,必将诛灭“十荒”!
他凝视着地上的黑血暗暗起誓。
绝望和仇恨在他体内蔓延。
忽然,风中传来一丝腥甜,那是鲜血的味道。
凝光蓦地抬头。
晨曦之中,那个身着粗布素衣,背着竹篓的女子,正蹒跚归来。
帝女丝对魔界的黑气确有疗效,只敷上半日,凝光的高热便退了下来。而岚溪的伤口也因林中小屋的灵气,只一日便开始结痂。
自从她负伤归来,凝光的视线就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过。百余年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充满了他的内心。
失而复得?自责懊恼?怜惜不忍?仿佛都有,但又都不是全部。
看着她包扎粗糙的右臂,凝光不禁轻声问道:“姑娘若是不介意,不如让在下为你重新包扎?”
岚溪正低着头,专注地捶碎帝女丝,头也没抬地回答道:“我这样就可以了。”
凝光的眼睛黯淡了下来:“是在下唐突了……”
岚溪丝毫没有注意到凝光的失落,她低着头,在石臼中将帝女丝捶打成泥,又把汁水仔细滤出,小心地装入一个瓷瓶中,然后找了个陶罐,把滤过汁的药渣放了进去。做完这一切,她舒心地笑了起来:“这是师傅教我的办法,一药两用,内服外敷。”
看着她的笑容,凝光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姑娘如此救助在下,在下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岚溪忍不住笑出声来。
“姑娘为何发笑?可是有什么喜事?”
“你说话可是一直这么文绉绉、酸溜溜?”岚溪打趣地说。
凝光一愣,一时语塞。
“我们山里的人啊就没有你们山外人这么讲究,你就是你,我就是我,再重要的话,都只说一两次。你看你,感激和报答的话,说那么多次,听得我耳朵都起茧了。”
笑起来的时候,岚溪的眼睛眯了起来,像两只弯弯的月牙。她打来一桶清水,一边将石臼冲洗干净,一边告诉凝光在取帝女丝时遇到黑衣男子和野兽的经历。
“那样的野兽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林子里居然还有那样的东西吗?虎不像虎,狼不像狼的。”
“那是狍兽,并非人间之物。”
“不是这林子中的?难怪了,我都没见过。”岚溪撇了撇嘴。
“狍兽是魔界的守卫灵兽,三百年前魔族覆灭,狍兽也没了踪迹。如今,竟然在这林中出现。”凝光陷入了沉思,黑羽箭、狍兽,那日重伤我的白衣人果然来自魔界。
“狍兽也害怕帝女丝,我用它打他们,他们就都跑了。”岚溪擦了擦手,端着空木盆回了厨房。
“岚溪。”凝光突然叫住了她。
“嗯?”
“你可怨我让你身陷险境?”
岚溪摇了摇头。
“那,你可曾怀疑过我并非好人?”凝光迟疑地问道。
“怎么会呢?”岚溪笑了起来,“能进到这竹屋,又不被赶出去的,绝不会是坏人。况且……”
“况且?”
“况且,你还给我取了一个好听名字!”
是夜,岚溪已经睡下,窗外除了虫鸣声外,四周寂静一片。
凝光盘腿坐在竹床上,尝试着催动内力。
帝女丝果然是人间至宝,不仅压抑住了体内的黑气,还逐渐让他筋脉通常。
凝光屏息凝神,心中默念咒诀。
几丝念力自丹田而出,游走百骸后,最终汇于眉间。
霎时间,凝光脑中,火石电光。他身体微微颤动,额上冒出细细的冷汗。此刻,他的神识已经顺利和另一个神识联系在了一起。
神识交汇,心神合一。
林间小屋,素衣女子,万顷林海,白衣魔人。一幕幕图像,通过凝光的神识顺利传给了另一个人。
师父,我在这里,接下来该怎么办?凝光问。
对方神识发出了强大的光泽,将一丝念力传达给了他:“出界,破魔。”
夜风袭来,竹窗吱呀作响。
凝光缓缓睁开眼睛,心中反复回想着师父的指示。
是了,这是女娲界,即使是强大的魔物也难以找到这里,更何谈与之在界内交战。况且……
脑中浮现出岚溪明朗的笑脸。
“决不能将她卷入其中。” 凝光对自己说。自己已经伤害过她一次了,绝对不能再有第二次。
他再一次环视这间小小的竹屋,想起岚溪因狍兽而受的伤竟然能在一日之内便开始痊愈,心里十分肯定:“只要她不出这竹屋,以那位高人的灵力,必能保得她周全。”
如此,便能安心了。
第二日,凝光早早地便起身了。走进厨房,就地取材,为岚溪熬煮了一锅清香扑鼻的素粥。
岚溪闻香而来,望着这一锅粥瞪大了眼睛。“你竟然还会做菜!”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
“我们渊离派的门人每年都要在独自生活一段时间,做饭这点小事,自然会的。”凝光笑着为她盛了一碗,“小心烫。”
岚溪一把接了过来,刚吹了两口气,便迫不及待地啜了一口。
“烫!”
“快喝水!”凝光急忙端来凉水。
岚溪大口饮下。
“怎么样,好点了没?”他紧张地问。
岚溪吐了吐舌头,红着脸点了点头。
凝光这才长吁了一口气。他看了看岚溪,又看了看那碗腾着热气的粥,叹了口气,拿来木勺,轻轻把粥皮拨开,吹散下面的热气。吹凉一层,再吹一层,直到那碗滚烫的素粥凉到最适合的温度为止,方才把它递给岚溪。
岚溪没想到凝光这番温柔仔细竟是为了自己,一时愣神竟忘了去接。
凝光将碗筷轻轻放进她手里,道:“我要出去几日,这段时间你就在竹屋内,哪里都不要去。”
“你要出去?”岚溪吃了一惊,“林中不是正有恶人在追杀你么?”
“不怕,”他微笑地看着她,“我此次出去,便是除掉这些恶人。”
“除掉他们?可是你的伤……”岚溪担忧地看着他。
“无碍。昨日我已施法告知师门我的位置,师父不久便会来此地与我汇合,一同除掉邪魔。”
“待我大破邪魔后,定会回来这里找你。”凝光注视着岚溪,双目炯炯,似火焰燃烧。
在这灼灼目光之下,岚溪不敢与他对视,她低下头去,盯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但是,若一月之内我没有回来……”凝光顿了顿,“你便将这剩下的帝女丝汁洒在院内。此物本就有灵性,在加上这竹屋的仙气,一定能护你不被魔物伤害”。
他将盛着帝女丝汁的瓷瓶交给岚溪,再一次注视着她的脸,“记住,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岚溪接过瓷瓶,看着凝光,久久不语。
凝光收拾停当,走出竹屋。
若是仙魔交战,势必波及广泛,即使岚溪有女娲界保护,也要尽量远离。行至坡下,转头一看,那竹屋果然模糊起来,仿佛是在云雾之中。
如此,便算是走出女娲界了。他想。
正欲回头,却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仔细分辨,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岚溪。
只见她气喘吁吁地跑下山坡,将盛着帝女丝汁液的瓷瓶递到凝光手中:“我在师父的屋子里,什么病都能治好,那些怪兽也伤不到我。你的伤还没好,带上它,伤口疼的时候就喝一口。”她眼神坚定,像是下了什么大的决心。
凝光心中一暖,正欲说话,突觉一股腥风袭来,他连忙拉起岚溪闪到一旁!
“是你!”岚溪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黑衣男子。
凝光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护在身后,祭出一道屏障。
“一会我想办法拖住他们,你赶紧回屋。”他低声说。
“你们果然就在此处,”黑衣男子拿着一柄折扇,在掌间轻轻拍打,“那夜我追踪血迹至此,却突然断了线索,我就猜到定是有什么结界隐匿了你们的踪迹。天尊命我等守株待兔,今日果然大有收获!”
“就凭你?”凝光不屑地看着对方。
黑衣男子笑道:“昔日的渊离派大弟子的确神勇无匹,不过,如今的你,深中天尊咒术,全身筋脉被封,连一只小小的狍兽都不如,你说,就凭我,能不能拿住你?”
“那你尽可来试试!”说罢,凝光十指紧扣,心中默念咒诀,顿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将这一片广袤的密林吹成了汹涌翻滚的海洋。
那黑衣男子也不示弱,折扇一展,便是几道流火,穿透强风的屏障,正对凝光袭去。
“铛!”只听得一声巨响,岚溪只觉有热浪袭来,眼前煞白一片。待她缓过神来,却见凝光已将左手化为金盾,将对方的火球尽数击散。
“快走!”岚溪只觉自己腾空而起,被一阵疾风带着,直直地向竹屋飞去。
送走岚溪后,凝光集中念力,将右手化剑,对着黑衣男子劈了过去。
“嚎——!”几只狍兽从男子身后越了出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迎来的剑刃。
血光之中,只见更多的狍兽蜂拥而出,成群结队地扑向敌人。
凝光毫不动容,他闭目凝神,以全身灵气为引,果断施展咒诀。
“巍巍渊离,浩荡乾坤,以灵为引,斩邪除魔!”
正是渊离派开山之祖所创的“镇山除魔咒”!
此咒一出,只见天地变色,风暴骤起,大地震动。
狂风如刀,卷走狍兽如同吹起一张薄纸。黑衣男子也险些被狂风卷走,但他运用内力,化扇为枪,扎入地下,终于稳住了自己。
“你,你竟以自己的元神为祭,强行催动‘镇山除魔咒’!”黑衣男子脸色大变。
凝光没有回答,他屏息凝神,继续为咒术注入灵力。
“玉清始青,混一成真,闻呼即至,速发阳声!”
只见一道雷光闪过,华光万丈。挟电携火,对着黑衣男子直直劈下!
“轰——!”
在剧烈地震动中,在黑与白的交织中,天地之间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白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