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部分相信希月部分摇摆不定的朝臣,狰狞如鬣狗的希阳,冷漠的黛王妃,担忧的宜伯。珞渊环视一周,噗的一声喷出口鲜血,天旋地转间,看到了父王俊雅慈祥的脸。
定格的一瞬间,珞渊嘴唇微动,离的最近的宜伯也没听清。
而陷入黑暗前珞渊说的是:父王,你来接我了吗?
寂静的隧道里,懵懵懂懂的走着,黑色吸收了一切光线,珞渊熟视无睹,径直往深处前行。
前方拐弯处,熟悉的声音传来。珞渊停住了,看着如同幻灯片一样放映的画面。
“写的字越来越好看,渊儿用心了。父王考考你,看你知道不知道这上面的意思。比如这句良农不为水旱不耕,良贾不为折阅不市,士君子不为贫穷怠乎道。”
头戴金冠俊星朗目的男子坐在椅子,手拿着宣纸问道。
“是,父王。好农民不因为雨水太多或者干旱就不耕地了,好商人不因为打折便宜或者能卖出大价钱就不去集市了,君子,君子……”小女孩卡壳了,求救似的看着父王。
“君子不能因为贫穷懈怠自己的道。”
“什么是贫穷啊?”
画面就像连续剧一样播放,清晰的能看到此时文成王上的眉头紧皱,自己的宝贝女儿一国公主就应该端庄大气,太唯唯诺诺小家子气要自己何用,想了想说道:“贫穷就是还没有得到想要的时候。”
站着的小女孩踮起脚尖,手伸着抚摸文成王上的眉头,待舒展开,小女孩脸上重露笑颜。
“儿臣不想父王不高兴,父王不高兴,渊儿就很贫穷。”
哈哈哈哈,书房里传来朗朗的笑声,文成王上开怀之际想到,真不愧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啊!得女如此,父复何求?
“渊儿很聪明,也懂得关心父王,士君子不为贫穷怠乎道这句话,重点还是在道字,一个人富贵也好被贫穷限制也罢,都是要一直遵寻自己的道,也就是担起责任,遵循本心。”
小女孩疑惑的问道:“父王的责任是守护大雍,那儿臣的责任也是这样吗?”
文成王上郑重的盯着小女孩说:“大雍和渊儿都需要父王守护,父王想告诉你,你的责任是要好好保护自己。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放弃。父王会一直在你身边。”
小女孩开心的笑着,伸手要抱抱举高高。
看着仍然继续的画面,珞渊睁开了双眼,眼睛失焦。父王真的在自己身边,那些是小时候发生的事,此时想到用意不要太明显。
好好保护自己,不要轻言放弃。父王,渊儿不是要放弃,渊儿想你,想随你去。
父王会一直在我身边守护我,念到此处,珞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了许多。
珞渊再次醒来,宜伯和哑奴在忙着收拾行李,出声询问:“你们在做什么?”
干涩的嗓音犹如天籁,宜伯飞奔到床边,握住珞渊的手激动不已。
“公主你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还难不难受,喝点温水吧。其他人为了避嫌都互相推让,只有李太医过来了。说您伤心过度,奴婢还提起了您这段时间郁郁寡欢,不思饮食,李太医就开了安神药,让您宽慰些。”
哑奴闻言放下手里的东西,端着托盘过来了。
“嗯,我知道了。你们收拾行李干什么?我吐血以后发生了什么事?”珞渊点点头,抽出手摁着床单慢慢坐了起来。
宜伯起身去扶,见珞渊已经坐好了,就转身把哑奴托盘上的温水接了过来。见主子神色萎靡小口抿着水,有些消瘦,好在眼睛里还泛着光泽,不像前几天的黯淡空洞,心里就安心了许多。昨天上午在金銮殿上公主倒下来的时候,可吓死自己了,现在想想就后怕,生怕公主随先王而去。
“公主您气晕了过去,倒在大殿上,奴婢赶紧上去扶着。倒是希月急着下来看您,下阶梯的时候还扭伤了脚踝,是她派太医来看看您,然后乐林吩咐轿辇送我们回来。奴婢熬好药喂您的时候您一直在说胡话,喝了安神药好了些。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原来自己睡了近一天一夜了,为什么宜伯不说自己吐血的事?难道自己记错了吗?反正现在除了腹中有些饥饿,身体无大碍暂且按下不提。
珞渊点点头,把杯子递给了哑奴,嗓子没那么干涩了,恢复了往日的冷淡:“那你们在收拾什么行李?布拉又来赶本公主走了?”
这冷淡也是有区别的,面对亲近的人带着温度,对于普通的下人就直接高高在上的表情,父王说身在高位者要谨言慎行,不能做有失身份的行为。自己是以大雍王朝的王城命名的公主,一言一行代表着国家的形象,高傲冷清,话少被有心之人拿住的错就少。跟父王相处时倒是笑声嫣嫣,父王和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来比,一直都是不同的。
宜伯白面团子似的脸庞上了色彩,声音低沉带着沮丧:“李太医开了几副安神药走了,下午布拉闯进来让我们赶紧搬走,奴婢跟他们起了争执,被后来的乐林阻止了,她来传话说给我们找了去处,希月公主脚踝无碍需要休养几天,让我们晚几天搬到竹沁殿。公主对不起奴婢无用。”
看着身边垂头丧气的宜伯,珞渊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哑奴还是那样的表情,看不出不沮丧,自己面前没有出现过身体残疾的侍女,之前也不知道自己宫里还有这样一号人,能分来这长公主殿的,哪怕是个烧火丫头也是眉清目秀的。换地方也无所谓的样子,可能一直被排挤习惯了吧。
竹沁殿,那是接来希月后分给她的住处。珞渊才不信什么士兵的证词,父王倒了收益最大的就是凶手。即使希月真的单纯被她王兄蒙蔽,那昨天抢了自己长公主文书和册宝,还有穿着自己量身定做的长公主朝服的,不也是这个人吗?
难道她对我好就能弥补她哥哥做的弥天大罪的错吗?她要搬来长公主殿,自己还得感谢能搬到她那里吗?当初是父王仁慈收养了他们兄妹,吃穿用度不曾亏待,如今一个抢了文成王上的王位,一个抢了长公主位,自己要对这样的人感谢,念希月的好了吗?
珞渊心思急转,时间却没过去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