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羿刚想上前查看,云中传来一声清鸣,只见霞光万丈,祥云遍布,九只青鸾拉着一只车辇,横空而来,内坐一端庄女子,生的慈眉善目,此刻却满面寒霜地看着大羿,座下一只青鸟,默默俯首。
原来是大羿射落月亮,又追杀太阳,终究是招来了西王母,观其神情,只怕来者不善。
大羿抱拳行礼,道:“见过西王母!”
“大胆大羿,你毁我月亮,又射杀金乌,招致人间祸乱四起,你可知罪?”西王母端坐车辇,厉声喝道。
大羿眉头微皱,略有些不解,道:“羿毁王母月亮,是我之罪,甘愿受罚,但那金乌害死我炎帝之女,我不过是向其讨回血债,何来的祸乱人间?”
西王母冷哼一声,道:“到了此刻还敢狡辩,金乌执掌四季,你将其射杀,人间将陷入永久的寒夜,而你追逐金乌,毁掉无数的居所粮食,确是罪大恶极!”
“这……”大羿一时语塞,环顾四周,只见焦土遍地、枯木横野,远处静静躺倒的巨人更是让他心生愧疚,扔掉手里的弓,有些颓废地低下了头,再也没有了追杀金乌时一往无前的气势,缓缓道:“羿毁了王母月亮,自是应当请罪,任凭西王母发落便是。”
“嗯?”西王母脸色更冷了几分,厉声道:“莫非你还不知悔改?你射杀太阳,给人间带来如此灾难,因为你,将致万民流落、饿殍遍野,你竟还不知自己罪孽?”
大羿目光坚定,站直了身体,道:“羿自是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我也会给这天下万民一个交代,但人间之事,自有炎帝来定夺,西王母又凭什么来定我的罪?哪怕我大羿该砍头剜心、曝尸荒野,让那万民分尸,被那万兽夺骨,亦是我人间之事,该有炎帝来降罪。”
“呵!好,很好。”西王母怒极反笑,她一直受人间香火祭祀,早以万民之神自居,却不想今日被一个凡人驳斥,直言她无权插手人间之事,这确实令她感到恼火了。本来月亮被毁,对她来说其实只是面子受损,而大羿乃是炎帝爱将,她也不曾想过要如何如何,只需稍稍给其一些教训,再找炎帝要点赔偿即可,但大羿如此不给她面子,着实令她极为恼火,也不管他是不是什么炎帝爱将,只想将其狠狠惩戒一番。
只听其冷哼一声,道:“既然你毁我月亮,又说任我处置,那你便为其陪葬吧!”说着,只见她长袖一挥,随手便招来几道雷电,直击大羿而去。
大羿目光微微挣扎,终是站在了原地,结结实实挨了这几道雷电,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声响,大羿闷哼出声,嘴角溢出鲜血,钢铁般的古铜色皮肤上出现数到深可见骨的伤痕。
西王母不愧上古大神之称,随手招来的雷电,竟有如此威力,连号称有“天人之躯”的大羿都难以抵抗,不过也是大羿刻意硬抗所致。
大羿轻咳几声,擦干嘴角溢出的鲜血,努力直起身子道:“西王母,还有什么手段,一并使出来吧。”
西王母那亘古不变和善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眼神更为冷冽,道:“既然你诚心找死,那我便成全你。”再次挥手间,只见乌云遮天,无数道雷电在大羿上空闪烁。
大羿见状,毫无惧色,只是望了一眼河、渭尽头,茫茫一片,却是看不清任何东西。收回目光,轻轻闭眼,准备赴死。
就在此时,只见一道流光自东方而来,打散乌云,西王母招来的雷电亦尽数消失殆尽。
两人皆是疑惑地转身朝着流光袭来的地方望去,只见一老者,左掌托九龙帝玺,右手执一九节鞭,跨下骑一瑞兽麒麟,缓缓走来,身后跟一美貌女子,正是嫦娥。
大羿连忙上前行礼:“拜见炎帝!”
不错,来人正是当今天下共主,神农炎帝!
“嗯……”炎帝含笑点头,示意大羿不必多礼。
大羿尚未来得及起身,嫦娥便已冲了上来,扶起大羿,双目含泪,急切道:“夫君你怎么样?你受伤了,痛不痛啊……”
大羿握住嫦娥的手,轻声安慰道:“我没事,不必担心。”
嫦娥还欲说些什么,却被大羿阻止,看着炎帝来到西王母面前,跃下麒麟,颔首行礼,道:“见过西王母。”
西王母不敢怠慢,连忙走下车辇,回礼道:“见过人皇,人皇且不必如此,我如何当得起人皇行礼?”
只见炎帝笑道:“西王母虽久居昆仑,却一直庇佑我人间子民,这一礼,是代我子民感谢西王母的庇佑。”
西王母听得大为受用,连道不敢当。
就在此时,却见炎帝突然弯腰行一大礼,大羿、嫦娥、西王母皆吃了一惊。
尤其是西王母,连忙扶起炎帝,道:“人皇这又是如何,我万万受不起啊!”
炎帝淡淡一笑,道:“我知大羿毁了西王母炼药之所,特在此向西王母赔罪,念西王母看在他乃无心之失,还请从轻发落,要如何赔偿,但请开口。”
大羿在一旁双拳紧握,怒目圆睁,此刻,他倒宁愿自己被西王母劈死了,都是因为他,堂堂人皇、天下共主炎帝,竟要向西王母行礼,这是整个人间之耻。
炎帝开口,再见上西王母本身亦不曾真的想过要杀了大羿,便大方挥手,道:“此等小事,万不需人皇如此,我已教训过大羿,赔偿就不必了,只是……”
“只是如何,西王母尽管开口便是。”炎帝始终淡然含笑,眼神中充满了仁慈、宽容。
西王母皱皱眉头,道:“只是大羿追杀金乌,导致人间生灵涂炭,需给以警戒才是计,不然,如何向天下万民交代。”
“西王母所言甚是,我一定会给天下一个交代的。”
“哦?不知人皇打算如何给个交代?”一道洪亮的声音自天空传。
几人抬头望去,只见九龙飞腾,拉着一辆车辇,急速而来,到得跟前,从车上走下一男子,华光坏绕,威严无匹。
炎帝脸上的笑容终于不见了,微微皱眉道:“天帝这是何意?”
来人正是如今天庭之主——天帝!
西王母亦是有些不解地看着天帝,人间之事,照理来说与天帝没有什么关系。
天帝微微一笑道:“我只是想知道,人皇打算如何处理大羿,毕竟他不仅危害了苍生,还射杀了我的金乌。”
闻得此言,炎帝尚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大羿怒道:“你那金乌害死了小精卫,他们该死,我大羿可以以命抵命,但你那最后一只金乌也绝不能留。”
听到精卫,炎帝眼神不由得黯淡几分,自己身为人皇,却连最宠爱的女娃都保护不了。
天帝闻言,嗤笑一声,道:“你还真的是愚蠢,精卫是被大海淹没的,她的生死暂时犹不可知,就算她真的死了,最大的元凶也是青鸟。”
“你说什么?”听得此言,众人皆是大吃一惊,转身看向青鸟。
青鸟早在天帝说话后就吓得魂不附体,此刻见众人的眼神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更是觉得难以站立了。事已至此,它明白抵赖也没有用了,便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怎、怎么会这样?”大羿难以置信,险些跌倒在地,幸被嫦娥扶住。
天帝嘴角微扬道:“仅凭一个火球便说是我的金乌谋害了精卫,更是遭到追杀,人皇,此时该如何解决呢?”
炎帝眉头紧锁,缓缓道:“不知天帝觉得该如何呢?”
“倒也简单。”只见天帝轻轻挥手,招来一只小瓶和一片洁白的羽毛,道:“大羿射杀金乌,我可以不追究,但他使得人间草木作土、粮食皆失,万民将无可食,月亮中有一桂树,其枝叶皆可食之,饮之似琼浆。我这瓶中乃是造化之水,用以浇灌桂树,可使其生生不息、无穷无尽,不若让大羿去月亮伐桂,给养万民;而我这根白羽乃毕方神羽,可化万物,久闻嫦娥乃人间最善织的女子,不若由其去缝补月亮;精卫由青鸟之失跌入东海,生死未知,便让它去东海找寻精卫,倘若寻不到,便填平东海,如何?”
西王母和炎帝二人皆沉默了,如此一来,天帝不仅能取得月亮,也能染指东海,还可以获得万民之赞颂,而炎帝将失去得力大将大羿,西王母亦会丢失自己的信使青鸟,这是两人都不想看到的,但又无计可施,一时间只能沉默。
“好,我答应了。”就在此时,却见大羿站出来说道。
紧接着,嫦娥和青鸟亦上前表态,表示自己愿意,炎帝和西王母无奈,也只得答应。
“哈哈哈,好,既然如此,尔等尽快动身吧,我先行告辞了。”只见天帝大笑一声,将手中的瓶子和羽毛扔给大羿,转身跨上龙撵而去。
大羿接住瓶子和羽毛,转身来到炎帝面前,躬身行礼,道:“羿罪大恶极,此后无法再伴人皇左右,还请人皇多多保重!”嫦娥亦在一旁款款施礼。
炎帝目光复杂地看着大羿,道:“其实你不必答应他的。”
“我知道,但我不想人皇为难。”大羿摇头道。
“唉!”炎帝长叹一声,“如此,你们也多保重。”说罢,骑上麒麟,径直离去了。
而西王母也交代完青鸟,驾车西去,青鸟看了看大羿,张开翅膀飞向了东海,大羿两人互相看了看,一同朝着月亮走去。
且说那青鸟来到东海,便一刻不停地寻找精卫,整日在海面飞翔,嘴里不断唤着精卫,终是没有结果,遂到岸上衔来石子,欲填平东海,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再说那大羿夫妇到了月亮之上,大羿以造化水浇灌桂树,而后砍伐其枝叶,送于民众分食;而嫦娥以神羽化线,开始缝补月亮。
这一日,人间虽遭遇劫难,却有天降美食,残月亦被补全,民众大喜,载歌载舞,口口相传,代代欢庆,铭记这一天。
但不知是天帝之物有问题,还是月亮本身有问题,桂树生长太快,若不时时砍伐,就有涨破月亮之危险,于是大羿不得不每时每刻奋力砍伐,哪怕人间已不需要再食桂树枝叶,同时他还将自己的名字改为吴刚;嫦娥缝补月亮亦有大麻烦,不知为何,月亮总是缝一些掉一些,她不得不时刻缝补,可总是缝好又掉,故人间看到的月亮总是在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