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通向秦家的路如此漫长,过了几个时辰石远才来到秦家大门前,石远这一路翻滚的很慢很细,他生怕遗漏掉任何一片雪。
石远拼劲了最后的气力,身体已经冻得僵硬,意识也有些模糊,可还是咬牙前行,还一边拿手用力掐着自己下身,提醒自己不要晕倒,因上身已经没有了知觉。
秦家门口围了很多人,大家都在纷纷加油助威,眼看就要到终点时石远却突然停了下来,他好像失去了意识,众人们都捏了一把汗,最担心的还是薛宇痕,薛宇痕大声叫着石远的名字。
石远真的撑不住了,眼前一片漆黑,意识也渐渐失去,可他仅有的一点意识还在提醒着自己不能睡下去,石远想用力去睁开双眼却办不到,再一仔细看时,眼前漆黑之中仿佛又有无数的光点,可以随着自己的意识移动,时而渐渐变大时而渐小,这画面石远非常熟悉,像是找到了通往希望之门。
石远幻想着自己置身其中,随着光点沿着一个方向迅速飞去,就像在宇宙星空中遨游一般,石远的意识慢慢变得清醒,渐渐睁开了双眼,就像做了个清醒的梦一般。
石远睁开眼后见到众人还在期盼着他,石远开始继续翻滚在雪地之中,众人也都松了口气,此时速度明显比方才快了许多,不知哪来的力量,再一看秦家大门就在眼前。
众人欢声高喊着。薛宇痕连忙扶起石远把自己的裘袍脱下给石远披上,又对牟二说道:“你随我回府取银子,以后不许再来秦家为难二人,若是被我知道定不绕你。”
牟二满肚子气可又能怎样,随后几人要走,秦花玉连忙拉着青草跪在薛公子面前道:“二位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日后定当做牛做马报答恩人救命之恩,公子若不嫌弃我二人,愿意随公子左右服侍终生。”
薛宇痕回了句:“小姐保重,好好活着就算报答了。日后不必再多想此事,就此别过吧。”说完搀扶着石远离去,众人也都慢慢散去。
秦花玉看着众人散去的背影,仿佛自己是在做梦一般,已走到尽头的人生又有了新的出路,既然天不绝人我定不相负,珍惜日后的光阴,受人恩泽也不可忘,他日再寻机会报答。
秦花玉带着青草二人回了秦家,以后便可安心住在这里,二人踏着白雪走在院落之中,放松下来的神情看得院中的梅树,也跟着寒风摇动起来,散落下来的雪白花瓣落在二人头上肩上。
那青草甜甜的一笑,在秦花玉素颜无装的白袍衬托下,青草的绿衣拖在雪面,划出几道弯曲的雪痕,真是一幅人间少有的风景。此景若是再配上几个字,便更有点睛之魂。
青草踏雪寻花,腊梅寒香浮动。
多少泪血浇灌中,又历几度春冬。
凄凉若现后,必是芳龄永寂。花岂是花,叶亦非叶。
也不知是过了几日,这天一梦楼真是热闹,直到日落前还有多人醉在其中,若说早早离去之人还算幸运,可谁又成想到天也会发怒,只见门外突然间狂风暴雪来袭,那狂风吹得陆振平手中的算命幡,差点飞到半空中,还好陆振平反应够快抓住算命幡飞速的跑进一梦楼,几桌客人还在听着五姑娘弹唱,其余一些人早已离开,福亥、圆画更是早在午后便离去了。
天色瞬间暗下,在那狂风凄惨的哀嚎声中,众人都被困在了一梦楼,整整一夜这风雪才渐渐停下来,再一看天边乌云慢慢散去,那圆月挂在腊月的半空中,也不知道会不会感到寒冷,赤裸着身体在那远望,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突然在陆振平眼中的圆月变得渐渐模糊,又慢慢拉长,长到足有一人高向他飘了过来,陆振平慌张的揉了揉双眼,眼前的画面变得清晰起来,原来自己正靠着一棵大树,眼前不远处花草丛中正站着一个道士,那道士正是无名道人。
无名道人开口对陆振平说道:“当年你险些饿死可还记得是何人救了你?”
陆振平想了想却有此事,便回道:“是一本书救了我。”
无名道人又说道:“你可有知道那书并不是你的?你现在这一身本事都是从那书中学到,可有想过要报答?”
陆振平回道:“自是想过,只不过我可算到天下事,唯独就算不到这书的主人是何人,纵使有力哪知去何处使?”
无名道人又接着说道:“若说这书的主人可上到千年前,可下至万年后,在一切还没有之前他就在了,在一切没有之后他还会在,你若想寻自然是寻不到的,若是往近处说还真有一人,本该是这书的上一任主人。”
陆振平问道:“那人是谁,现在何处?”
无名道人道:“那人如今在薛府正等着你去搭救,以还当年之恩。”
陆振平行了礼回道:“弟子明白了。”
无名道人又说道:“切记,这世间之道不可寻得,只顺应其中便是好,就如那书找到你一般,无论你愿不愿意,你就该是它的主人。”说完又渐渐变得模糊,身体化作圆月般挂回空中,又听一句回音道:“我会在定云山等你。”
陆振平醒来一看墙上挂着那副画,好似昨夜梦中场景,又回想起昨夜之梦,那清晰的画面就如真实发生过一般,他知道那虽是梦但不是梦。随后匆匆下楼向薛府赶去。
昨夜突来的风雪阻隔了很多人的归途,今日一早很多留宿的客人都各自赶回家中。
今日正是腊月十六,石远已经昏迷了十五天,期间薛宇痕也找了很多大夫来看都摇头离去,这可急坏了守在床榻前的项飞。
项飞来来回回走了几圈,终于忍不住问道一旁的薛宇痕:“我说这都半月过去了,真让人心急啊,你好歹再想想,难道这青叶国之中真就没有人能医好石兄弟吗?”
薛宇痕哀痛道:“这已经是青叶城中医术最好的了,都请遍了,我真的束手无策了。”
说完二人难过的看着就像睡着了一般的石远,此时最难受的还是薛宇痕,毕竟石远是为了他才这样的。
又过了片刻府里下人来报,说门口来一道士,是来救人的。
薛宇痕得知后连忙把道士请进府中,来到石远面前,在陆振平眼前躺着的人,陆振平仔细的观察了许久,并没有先为石远把脉看病,而是由于职业使然先看起了面相,平日里看人一眼便可推断其前世今生命数的陆振平,也被眼前的人惊住了。
此人命数他却算不出,仿佛超出三界外也不在五行中,就连昨夜梦中曾点化他的无名道人,他也算能出并非世间凡人,而是得道之人,可在他面前躺着的却让他算无可算。
一旁的项飞急忙埋怨道:“我说你这道士会不会看病啊,在那发什么楞?”
陆振平回过神来上前为石远把脉,又过了一会对薛公子说道:“如此至寒之气入体又拖了这些时日,寒气已入骨三分,若非他年轻体力又胜于常人,怕早已无救。我虽可暂时治好他的病却不能治好他的命,怕是他这一生,都要受这寒疾刺骨般的折磨了。”
薛宇痕听到这话更是心痛不已,只得恳求道:“还望先生用心救治,我定会重谢先生的。”
陆振平一边开了药方一边说道:“不用薛公子重谢,贫道此次前来只为还恩。”
开好药方后又嘱咐了几句道:“此药按时煎服七日便可无碍,若日后寒疾发作,可到西南離山避寒,那里离火峰最近可解缓其痛苦。记住,万不可到东北冰峰附近久待,那样就是神仙也保不住他的命了,还请务必转告他。”
陆振平刚离开薛府还没走多远见两个女子,提着篮子迎面而来,与陆振平擦肩而过,
陆振平停住脚步转身看去,那两个背影在白雪中渐远,陆振平口中暗自念道:“又是一多情苦命人啊,日后这雪中之花盛开时,可别让我遇了,最见不得这等落泪的场面了。”接着转身离去。
那两个女子已经来到薛府门前,这二人正是秦花玉和丫环青草,秦花玉一直不忘搭救之恩特意做了些桂花糕,给薛公子二人送来略表感谢之心。
说起这桂花糕可非一般,这秦花玉从小爱花,每年都会养很多不同种类的花,开在不同时节的花都有,而这桂花糕正是用八月十五那天采摘的桂花花瓣,又晒干留到今时制成糕点,曾有诗言:“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而此桂子又非一般可比,它是桂中所有品类中最奇的一种,此桂只在八月十五一天才开,而这日还要刚好阳光雨露都沾得方可开花,这花开得半日遇风而落,若巧无风那花瓣就会渐渐老去、干枯,最后变成废物,却不会掉落。
所以还要这风来得刚好适宜才行,若说这天阳光、雨水和风都到了,花也收集了却非上品。只有晨雨过后经过午后阳光直射,再到晚风来时花未老去,才可得桂中上品。
秦花玉又是宁缺毋滥之辈,若非上品她定不会将就的。所以可想而知这桂花糕由上品桂花而制,味道岂是常人有福享用的。
这桂花糕连秦花玉的父亲临死之前,也没有口福享用过,可见这并非单单是为了表示感谢之心,怕是还有种说不清的情感掺杂在其中,或许只有秦花玉自己才清楚,他人是无从得知的。
薛府门前厚厚的积雪还未融化,就在城西金虎山的西南处,有一处陡峭的山峰名为万柳峰,那里还是一片绿色生机勃勃。
不是因为季节变了,而是因为这万柳峰正南处不远有座山峰名为火峰,这火峰常年高温不散如火焰山一般,还时常有岩浆溢流,故称其为火峰。
火峰方圆数十里寸草不生更无人活动,再远一些离火峰最近的地方就是这万柳峰了。
还有一处便在離山,这万柳峰和離山西南处部分,常年受火峰的高温影响四季无冬,所以每到冬天这里就和春天无样,而到了夏天这里就会比其他处更热,所以住在这附近村落的人每到夏日都特别难熬。
火峰属于離山余脉,万柳峰则属与金虎山余脉,中间还隔着一条河,这青叶国除了有三座大山外还有五座高峰,分别是长峰十里,陡峰崎岖,平峰成梯,冰峰冷若冰霜,火峰骄阳似火。
长峰、火峰属離山山脉,平峰冰峰属玄水山山脉,只有这陡峰属金虎山山脉,而因金虎山是这青叶国中最大最陡峭的山,万柳峰又属金虎山最陡峭之处,所以这里常年无人居住。
并不是只因为这些才无人居住的,更多的是因为这金虎山上常有大虫出没,血口金毛常吃过路行人,附近方圆数十里的百姓得知后都不敢再上山去。
整个金虎山和万柳峰几乎无人居住。正因为无人这金虎山和万柳峰上才野兽成群种类繁多,最多的还属金毛大虫。
万柳峰上有一处碧绿的草地,四周垂柳随处可见,在那草地上可以看到,一片片雪白的斑点在晃动着,近些一看足有十多只羊,在那绿毯上嗅着自然的美味,咀嚼着咽下。
一旁一棵垂柳下一个少年正坐靠在树下,手里还拿着根柳枝在那轻敲着草地,那地上的青草不知不觉被柳条打烂了身体,那少年却无动于衷。
那少年又开始盯着远处的羊群看着,嘴里默念道:“谢谢你们,这些年多亏有你们陪伴。”
一边念着又想起自己几年前发生的事,那时他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因为从他记事起就一人生活在金虎山上,之前的事他也不记得了,从他开始有记忆的时候就一个人在到处找吃的,为了填饱肚子在山上什么能吃就吃什么。
印象最深的一次,他为了追赶一直兔子而不幸跌落山崖,还以为自己会死没成想正好落在山下的柳树上,就这样才捡了一条命,后来他长大一些也到山下走过,了解过山下人的生活后,他还是喜欢自己一个人在这山上生活,饿了就打些山上猎物,渴了就到河边饮水,过惯了这样的生活,除了觉得有些无聊也没什么,后来他又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柳生。
他忘不了曾是柳树给了他新的生命,又为了在山上生存下去,他自己也练了一些本事,拿柳枝当成武器去防身,也可攻击猎物,这本领一天一天也大了,后为了解闷便到了山下,不知哪个倒霉的人家偷了两只羊,回到山上与自己作伴,这一晃几年过去了羊群也渐多了,柳生今年也满了十二岁。
就在柳生在那发呆回想之时,树干上突然盘旋而下一只足有八尺长的巨蛇,伸出诡异的长舌向柳生咬来,柳生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向他而来,再一看地上长长的细影,猛然起身回头。
那蛇头离柳生不过一拳间的距离,仿佛就要咬住柳生的小腿,也就在扬臂一挥间柳生手中的柳枝,仿佛也变成了一只巨蛇,且速度之快,打得那八尺巨蛇节节后退,那柳枝染上了血红的斑迹,那巨蛇蛇头鲜血直流正打算落荒而逃。
谁成想柳生不依不饶,追上去没几下就把那巨蛇结果了,扛起巨蛇把柳条别在腰间松了口气后默念道:“今天的晚餐有着落了。”
随后柳生赶着羊群回到他自己搭建的木屋之中,又升起了火把那巨蛇给烤了,还拿着蛇肉试图给他的伙伴尝尝味道,谁成想碰了一脸灰。
柳生和他的羊感情最好,因为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亲情、友情、爱情等各种复杂的情感,只有他和他的羊简单而纯洁的感情,他也说不好这是什么,只是看着小羊每天有青草吃一点点渐渐长大,这样他就会高兴,就这样简单。
原本他是常在金虎山上生活的,只是因为到了冬天金虎山上没有青草可以让他的伙伴吃,所以他只得来到这万柳峰上,这万柳峰最多的除了柳树便是青草了,他的羊也很喜欢冬天来到万柳峰,到了春天再回到金虎山,就这样徘徊在金虎山和万柳峰之间七年过去了,转眼间柳生已经十九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