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鱼只是笑着听一听,没有接话。
见八角亭中的二人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认真,温怀姝和沈沉鱼也没有去打扰他们两个,换了个方向要去别处。
“姝儿。”安南王妃带着一对看着像是母女两个的人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姝儿,快来见过你堂姨母。”
“堂姨母?”温怀姝停下脚步,扭头看看那面生的二人,“这是我哪位堂姨母,我怎么从未见过?”
“你这孩子,这是你三爷爷那一房的,小时候还抱过你呢。”安南王妃娇嗔地拍拍女儿的手,对着他们两个眨眨眼,“行了,今天府里还有客人,你可招呼好沈姑娘。
我们两个做长辈的就不打扰你们年轻姑娘们一同玩了,去吧,玩得高兴点。”
朱夫人好像没听懂安南王妃的话一样,把挽着温怀姝胳膊的沈沉鱼挤到一边去,“这是小郡主吧?
姨母可有好些年没见过你了,来,这个镯子呀,就当是堂姨母给你的见面礼。”
温怀姝后退两步,又挽住了沈沉鱼的手,“多谢堂姨母的好意,好意我心领了,东西就不要了。
啊鱼,你刚刚没事儿吧?你身子弱,若是在我府上有个什么好歹,恐怕国公爷以后都不会让你来安南王府做客了。”
朱夫人的表情一僵,一扭头看向沈沉鱼,“沈姑娘?这位,可是庆国公府的千金?”
她刚刚见沈沉鱼穿着简单,头上也没戴几个首饰,只以为是什么小门小户的来攀高枝。
没想到竟然是庆国公府的千金?
“瞧我,许多年不在京城,竟都认不出国公爷的千金了。
沈姑娘,我也是第一次见你,这镯子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吧。”朱夫人说着,就要将刚刚戴回去的镯子再次摘下来。
“多谢,但不必了。”沈沉鱼已经看出来为何安南王妃满脸写着不欢迎了,“姝儿,你当才不是说带我去看菊花吗?”
“啊,哦,对对对,看菊花,看菊花。”温怀姝点点头,“母亲,堂姨母,我就先走了。”
“哎哎哎,你这孩子,走什么呀。”朱夫人笑得十分灿烂,“我们一同去呀,我也喜欢菊花。”
“母亲。”朱颜扯了扯朱夫人的袖子,“母亲,我们不同她一起走。听说沈姑娘可是冒天下之大不讳,休了丈夫。
姨母这样不守女德,品行不端之人,还是少让表妹同她一起玩吧,免得表妹也被带坏了。”
安南王妃脸上的假笑逐渐消失,“朱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姨母,我说的难道有错吗?”朱颜脸上带着仿佛被标尺量过的标准微笑,“妇人之过无他,惰慢也,嫉妒也,邪辟也。”
“呵。”沈沉鱼发出一声轻笑,“朱姑娘是还活在前朝吗?”
“沈姑娘,妇人本该贤良淑德,相夫教子。”朱颜脸上笑容不变,腰微微弯着。
“真是可怜可悲可笑。”沈沉鱼嗤笑一声,“但凡朱姑娘多读读别的书,就应该知道,自我朝太祖起,就不再追捧理学那一套了。
朱姑娘没事儿还是多读读圣贤书,学学做人说话的道理吧。女子也是人,凭什么男子可以休妻,女子就不能休夫了?”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朱颜涨红了脸,“母亲,您从小就是这么教我的,我读的书上也都是这么说的。
分明就是沈姑娘不对,为何她还要强词夺理,不认错呢?”
朱夫人把女儿拉到自己身边,“是这样的道理,没错啊。你外祖母也是这样告诉母亲的,你说得没错。”
“既然如此,二位不在家相夫教子,为何还要到我安南王府来?”温怀姝鼻子都要气歪了。
她小的时候读书,在书房里瞧见过《女则》《女戒》一类的书。
那时她还年幼,以为这是女子该读的书,闹着要看。
那时父王就笑着把她带走,塞给她一本《论语》。
她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当初父王同她说,“姝儿,做人最要紧的是明理。那几本都是些不讲理的书,不必看。”
从那以后,那几本书就被放在了书房里最角落的地方,至少她过了许多年才再次发现那几本书的存在。
出于好奇还是看过一眼,嗯,的确如父王所说,是不讲理的书。
这还是她第一次碰见像朱夫人母女俩这样的人。
朱夫人却一本正经道:“小郡主,女儿家不该向你这样子的。”
“那就该像你这样吗?”温怀姝翻了个白眼儿,“觉得阿鱼穿着不像是富贵人家,就一把挤开她。
得知阿鱼出身庆国公府,就说要送她见面礼。瞧瞧你刚刚一脸谄媚的样子,我都没眼看。
你的礼物既然舍不得送,又何必拿出来说一说呢,我又不缺你这一个镯子。”
“同为女子,何苦为难自己呢。”沈沉鱼向前半步挡在了温怀姝前面,“朱夫人,奉劝你一句,不要你自己落入火坑了,还要再把你女儿一同拽进去。”
“沈姑娘到底在说什么,什么火坑,这是女子本分。”朱颜瞥了眼不远处八角亭里读书的二人,“那是沈姑娘的孩子吧?
女子无才便是德,沈姑娘已经成这样不知礼数的人了,还要让你女儿也变成你这个样子吗?
你是下堂妇,就该本本分分在家中待着,带着女儿四处招摇,这样不妥。”
沈沉鱼被气笑了,阳光下,她的皮肤白得发光,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朱姑娘,你所谓的女子本分,不就是将自己视为一样物件,任人摆布。高兴了理你一下,不高兴了就把你赶走、丢掉。
你甘愿过这样的日子,甘愿做男人的附属,我无话可说。但是,我沈沉鱼,绝对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
还有,我沈沉鱼的女儿,她可以做所有她喜欢的事情,你算哪一位,谁给你的权力你管我女儿读什么书,做什么事?”
朱颜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下意识地看向朱夫人。
朱夫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穿着宝蓝色道袍的男子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母妃,你是不是忘了你儿子说了今日要回来了?我可是在城门口等了好一会儿都没人来接我的!”
温怀瑞一副我很受伤的模样,一扭头看到八角亭中的温怀瑾和棠宝,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
“不是吧母妃,我不过就是外出求学,四年,四年没回来而已,我大哥孩子都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