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莱的雨季到了。”
来者收起纸伞,一袭素衣惹眼。
在雨天穿这么白净的衣裳肯定会被走路溅起的泥点玷污,可这素衣赛雪,没有一点污秽。
陆明卿挑了一个茶馆二楼靠窗的位置,窗户半掩着,雨丝飘不进来。
桌子显然是刚擦过,还有水印。
“一壶红茶。”?陆明卿叫了一声。
“来咯。”?店小二边说着边把比拳头大一些的褐色小茶壶放在桌上,笑着说道:“又是陆先生啊,一听到这红茶就知道是您,这儿的人只有您喜欢这慈瀚红茶了。”
陆明卿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说:“谢谢。”
“可是……陆先生,您又不是没钱,干嘛喝这种大众茶呢,这种茶自己买比我们这买便宜多了。”?店小二拿手上的毛巾擦了擦桌子问。
“也许这就是喜欢吧……”?陆明卿有些含糊地回答,目光从窗缝看向茶楼外。
店小二识趣地退开了,二楼顿时空荡荡的,只剩下陆明卿一人。
陆明卿取了一枚茶盏,为自己轻轻倒上半杯,茶渣在黄棕色的茶水里打旋。陆明卿轻呷一口,茶的回甘沁满舌尖。
“陆先生!”
听到这个声音,陆明卿便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慎言呐。”?陆明卿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蹦过来的吴慎言。
吴慎言嘿嘿一笑,粗布麻衣的下摆沾了许多雨水,裤子也湿了大半。
“跑过来的么?”?陆明卿淡淡的说。
“对啊,迫不及待嘛。”?吴慎言赶紧坐在陆明卿旁边,说:“陆先生今天要讲什么?”
“今天给你讲讲……我吧。”?陆明卿垂着眼。
“陆先生?”
“没错。”
“可是……为什么,上次的临风塔的故事不是还没有讲完么。”
“那个待你有缘才能讲下去……慎言,你和别人不同……”
“为……为什么?”
陆明卿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慎言……应该是十六岁了吧。”
“是的。”
“舞象之年……我离开家也差不多这么大……二十年前……”
“二……二十年!”吴慎言惊讶道。
“对啊,二十年。”
“陆先生三十六岁了!”
“不像么?”
“像……二十六岁。”
陆明卿微微一笑,继续讲下去。
慈瀚。二十年前。
陆明卿背着一柄六尺五寸长枪站在北山之巅,眺望山脚下巴掌大的模糊城镇,那是慈瀚城。
六尺五寸长枪,名为八盘惊鸿,枪末盘着八环,被雕成鸿鸟的样子,每一只都是合着翅膀却正要起飞的样子。雕刻者鬼斧神工,连鸿鸟的眼神都刻画得恰到好处。
枪尖不见锋芒,却有看不见的令人窒息的威压,这枪里仿佛封印着一只猛虎。
从这柄枪就可以看出陆明卿的家室,必定是生于慈瀚的富贵家族之人。
北山之巅,气温远远低于温暖的水乡翎川,陆明卿单衣却不觉得冷,只觉得透胸而出的自由和轻松。
他终于离开了家族,这让他觉得厌恶的靠实力活下去的自私的家族,人人勾心斗角,与他在书上看到的外面的世界截然不同。
时至今日他才有离开家族的勇气。
怀着希望和向往,他开启了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