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阿花溺毙后,我沉溺在悲痛欲绝的情绪中良久,它的躯体冷冰冰躺在那里,昏暗的火光映照着熟悉与陌生,我周围是裴洵与赵姑娘,不寒而栗的死寂,不断涌来的跃动的不安与恐惧刺激着我的神经,平素的冷静迅速贯穿支撑我才叫我并未发疯。
我一次次呼唤着阿花的名字,我多么希望他能立刻动弹一下并跳起来同我再叫嚷,好似在同我说“没关系,这只是一个玩笑!”可惜现实却确确实实的告诉我它离开的事实。
自阿花溺毙后,我便整日往淼淼府中跑,她也三天两头的约我一同出游,美其名曰与我一同再散心,淼淼的所谓苦心,任凭风雨同涌,又有谁人不可知?我们所谓的散心途中也曾再偶遇赵姑娘,在漫池河畔的江、倏雨骤袭的沙、淬寒落雪的塘。我同淼淼讲赵姑娘是很好的人,便像我朝思暮想得来一般的,淼淼笑着打趣我,以至于往后我再同裴洵说的时候,他义正言辞的告知我的文采谋略不应当这么用,便是连同赵姑娘听闻也轻笑我,我再欲望后事,将是一条草灰色的绵延线,而每一个死亡割据的权都有赵堇瑟参与的寸寸黑手。
赵堇瑟缓缓伸手,将腰间别着点环佩递给裴洵,随后颇是戏谑看着我道:“那可未必啊,公主殿下。”我疑惑的瞧着她,赵堇瑟微蹙眉攥拳随即冷哼一声:“我本觉得你人品不错,可并不代表其他人也会如此觉得,此番你似那习得他人歹术?如今竟也敢调侃念的那半声赵姑娘了,我竟不知,你何时比先前更伶俐了些?”赵堇瑟趁着我未曾注意时的反复又开口朝淼淼说:“是你那可怜虫一样的娘教你顺着杆爬么,在你那所谓的爹娶了新姨娘之后?”
在我转身后仅看到淼淼的脸色逐渐变得僵硬且苍白,她开口冷淡的朝赵堇瑟耳语,却瞬间被我听了个十足十,“数年韬计,便足矣抚平越洲四百年之创,赵姑娘,作为庶女在幼时的日子你过的暂且富贵,往后的谁说得准,在你称作所谓同我调侃时便当想过,你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或许你说的不无道理,可惜本小姐同你最大的区别便是身份,我好心劝你尽快闭耳嘘声,将你的尾巴收起来,别再恶心任何人。”
沈韵将笑意扬的恰到好处,我与她一同缓步出了裴府的门,转头再望赵姑娘的身影,却只看到她堪堪将帕绣攥的更紧,随后再愤恨的甩出一大段距离,我又将视线转回,沈淼淼同我故作调皮的眨眨眼,而此刻的我却仿佛像将迎接在灰烬中席地而坐,他们口中的堪堪话语,生生的使我变成会张开手迎接重生的晚霞。我只见淼淼的脚步忽然变得迅速起来,正沿木梯拽着我上宫墙,她的背影犹如鹧鸪的影子,而我此时再注意到宫墙外的男子,身形更像裴洵,我索性看着师傅的背影,竟是一次都不曾再回头。
高堂中昏暗彻夜长明的宫灯,我与沈淼淼同缓步走在园中的小道上,沈淼淼忽然顿步朝我转头抬眸,我看出她眸中的拮据,竟滴滴落泪,饱含的悲悯情绪生生的砸在我的心间,夜间宫灯葳蕤的照着烈焰簇簇的火光,且不言温暖与寒冷交替的高堂殿宇,我只静静环抱着她,将往日的轻言细语在届时通通与她讲述,截至今日此刻即时,她与赵堇瑟好似鏖战数句,睥睨不止的神情诉她的言语,我与她同感此心不虞,而赵堇瑟恰似飘萍,静默藏在我与淼淼的囫囵余音中,如同 将作饿殍遍野的飘零魂魄。
翌日,昭芜殿外瞋目的钟音彻耳长震,阿蕴再将我唤醒时,竟已日上三更直至晌午,“赵小姐来了,沈小姐说您需要休息所以让赵小姐在偏殿等候着,如今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沈小姐怕是不喜这赵姑娘,您看现在还要唤赵小姐来么?”我蹙眉扶额,仅略施粉黛便着新绸缓步踏往偏殿内。赵堇瑟此刻正同沈韵间的气氛剑拔弩张,我且充当和事佬,吩咐阿蕴将翎部新赠的糯云糕点端来,唤她二人一同小坐,方才缓和些所谓气氛,却在心中腹诽,赵姑娘行举乖戾,竟是连闺门小姐也一同归省,我执笔微泼翰墨,伉俪的词句大有沆瀣的原意,渴饮夜间淆露、再反复沐浴朝霞,众潮将袭,而赵堇瑟神色淡漠的静坐瞧着塌边的炉火,像肆意妄为的利爪,将焰深刻的映在破裂的碎影中,无法在是非曲直间得到的回答,我就这么看着她,光剪影的反射忽映,在身处黑夜其中的明灿星,她似猛然想起,趁沈韵转眸间将袖口攥紧的香囊递给我,山茶花的清香萦绕形成圈气,我于是忽的记起阿花溺毙那日的话语,如同孤魂圈绕在心间,赵堇瑟仍是笑着开口:“它通体雪白的毛,如今做成所谓的披挂也未尝不可,我迄今为止仍记得它凄厉的尖叫、呜咽的痛苦,我将它摁在池中,那地空旷不曾有人瞧见,那么您说,您的阿花该如何绝望呢?”
我悲痛的神情静止在沈淼淼掌掴赵堇瑟的动作上,以及赵堇瑟身后神色冷峻的裴洵,我扯着袖口问她为什么,却遭到裴洵的冷眼,他将赵堇瑟护在身后,我分明看到赵堇瑟口齿呢喃的话语:因为裴洵。
我不可置信于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多的却是师傅冷漠的眼神,我沉溺悲凉,仅能抓住身旁淼淼的手试图冷静,我和淼淼也同样清楚赵堇瑟的谋论,然岁月之长,雁过留痕,这浮生苍固的囹圄如同周遭变故的走马灯,往日裴府的欣喜回忆压抑着我的怒火,理智却在顷刻间烟消云散,我怒目望他,提掌朝他扇去,他长散的束发被我打的有些乱了,可还固执的护着身后的赵堇瑟,我望着他,喏喏的再喊一声声的师傅,而我与裴洵间的误解,终将铸成我们终其一生最遗憾的败笔,我将裴洵的剑提出,攥指拔下那玉簪,再用八分力扔出门庭,玉簪落在园中杂草横生的篱里,“自此一刀两断,敬我们不过数日的尚且不可称之为师徒情的那份情。”
我不信裴洵真心护着赵堇瑟,可我的骄傲会把他推的更远,索性也成了我与他之间潦草的结局,也是我自以为同他的关系画上句点的终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