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一个星期后,我和陈处长一起到工建处报道。
工建处在市内的繁华闹市区,门外街道两侧大约有五百米长,七八十家的店面。大白天的却都大门紧锁,我有些不解,就问司机说:“这些店面要拆迁吗?怎么大白天的都关着门呀!”司机笑而不语,陪同我来报道的陈处长笑着说:“这就是传说中的红灯区,都是晚上忙活。也就是工建处的弟兄们才消费的起啊!”我也学着司机的样子,笑而不语。可心里却想,看来,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要保持部队“打得赢、不变质”的本色,确实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大课题。
陈处长带我见过了我未来的三位领导,李处长和两位副处长。勤务兵早已帮我安排好了住处,是一个单间。条件不错,跟五星级的宾馆差不多,电脑、空调、电视、电话、电冰箱都有,还有一个很现代化的卫生间。这要比我预想中要好的很多。但勤务兵却跟我说:“主任,按照规定您可以享受一个套间,可套间没有了,只能暂时委屈您了。”
我到觉得没什么,笑了笑对他说:“这已经很好了,我是来工作的,又不是来享受的。”
听了我的话,勤务兵边帮我收拾行李边说:“现在像您这样的干部太少了!”从他脸上微妙的表情中,我不难看出他的话并非出自内心,是一种很程序化的恭维,很假,而心里说的却是“又是一个做白日梦的傻大学生!”这也难怪,在当今这个商品经济时代,激情和梦想在面对名和利的时候很容易败下阵来。最终,与现实的大潮随波逐流。
中午,在陈处长的强烈要求下,我们在机关食堂吃的工作餐。食堂不大,只有两张桌,装修却很华丽,跟高档的饭店差不多,菜也不错,一桌子生猛海鲜,旁边的冰柜里放着各种饮料和酒类。加上我们四个人,两桌只有十来个人吃饭。李处长笑着跟我说:“本来我们处机关有差不多六十来个人,应该做六桌饭,可是工作需要,平时基本都在外面应酬那些老板们。吃饭的时候能来十个人就不错了。我们每人每天的伙食标准是二十元,六桌变成两桌,就成了每人每天六十元了。菜钱用不完,酒水、饮料就随便喝吧!”
我笑着说:“看来工建处的待遇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陈处长脸上不乏羡慕之情,笑眯眯的说:“李处长这儿可是一让人学坏的地方哦!啥时候我自降一级,来给李处长打个下手啥的。顺便也学学坏。”
李处长当然能听得出陈处长嬉笑中带着的酸味儿,赶紧嬉笑着接过话茬:“陈处长,您哪儿可是上级机关中的上级机关,兄弟们的前途命运可全握在您的手里呢!”大家谁不知道,重要的人事任免都是由司令员、政委、参谋长等高层领导决定的,干部处只是一上传下达的中转站。李处长的这句话,不过是官场上相互恭维、吹捧的话,不高明,也不可笑。可李处长似乎对自己的话很满意,说完,还呵呵呵的笑了起来。两位副处长赶忙陪笑。真佩服这几个人,挺没劲的一句话竟然笑的那么真诚。真是要感谢岁月的磨练,它能让人真假难辩。
陈处长明明知道是句虚假的恭维,也满意的露出了菊花般灿烂的笑容。摆了摆手说:“我哪儿好听不受用,那里有李处长这里来的实惠,门外还有上百个小妹随时听候召唤。”说完脸上不免泛起羡慕之情。
李处长还是笑呵呵的陪笑,并从夹包里掏出一盒黄鹤楼牌的香烟给大家发圈。这种烟我认识,在市场上要卖二百八十块钱一盒。这明明是在暗示陈处长,抽这种烟的人,是不会找门口一百块钱睡一次的低档小姐的,可笑嘻嘻的脸上却没这么说:“工建处的弟兄们有需要,小姐们提供服务,满足了这种需要,一供一求,互利共赢嘛!”说完,几个人又笑的哈哈的。真他妈混蛋,把卖淫嫖娼说的跟经济学似的。接着,李处长又很羡慕的跟陈处长说:“机关大院里,几百号女军官、上千号女兵,想升迁的、想上军校的可全要过您老兄这一关哦!只要您愿意,可有大把的美女想上您的床哦!”
陈处长无奈的摇摇头,神秘的对李处长说:“不是不想啊!你嫂子看的太紧,没机会下手啊!”说完,几个人又哈哈的笑了起来。其实,陈处长这话说的不假。他媳妇就是政治部的邢主任,大校正师级。在单位里比他整整高两级,还管得着他。不然,还真震不住他。
想起以前在锦州的时候,自己体会到的政治黑暗只能算是冰山一角而已。张哥说的没错,在黑暗中前行,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还要有耐性。
到了工作岗位以后,除了按照领导的要求起草一些文件和做一些应酬工作,我没有发表自己的任何意见和建议。领导和同事们对我的这种默默无闻很是赏识,说我比其他的大学生强多了,务实。反馈到张政委哪儿的评价也都不错。这也让张政委觉得很有面子。难怪人家都说要“夹着尾巴做人”,这句话再过五千年也不过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