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周末要加班。”
“没有，还是上次那个，对，在联系。”
“有空就去。”
“谢谢三姨，让她别安排，谢了。“
“好的好的，保证保证。”
“放心，放心！”
“对了......”
电话那头嘟嘟直响，吴名拿着手机，有些呆。
老张在茶水间过道守着，端着一杯咖啡，热气腾腾，笑吟吟地望着吴名。
“你妈？”
“嗯。”
“让你别去洗脚？”
吴名走过去对着背上一拳，“让你！”
“哎哟哎哟，烫！”老张忙不迭地甩手，换只手握着。
“又相亲？”
吴名笑笑，两个人搭肩往回走。
“给你介绍的又看不上。”
“你介绍的，要注意...”
“你小子！”老张反过来一掌，“周末去不去？”
“加班呐，”吴名叹口气道。
“加班正好啊！”老张来了精神。
两人走进办公室，最里的一台显示器后升起了一双眼睛，靠着窗，出奇地亮。吴名收了声，没再说话，两人默契地一前一后钻进自己的工位，但他仍坐立不安，感到身后目光如炽，便点开显示器，摊开满满一屏代码，望着一行行字符，光标闪闪，呆呆地看。
吴名大学毕业后像众多年轻人一样，没有回到自己的家乡，而是和四面八方的人一道，涌进了这个异乡的大城市。这里金光灿烂，金碧辉煌，汇集了全国各地的寻梦者，有众多的梦圆，也有众多的梦碎。用马宁评吴名的话来说，就是“做梦”且“做*做的梦”，他自己选择留在了中学所在的县城，并劝吴名同往。
“那有什么好？房价高，消费高，一年到头都在忙。女朋友都不好找，不如回老家。”马宁电话里劝吴名。
“我回来干什么，卖电脑？”吴名还有理想，做起梦也较真。觉得小县城单调枯燥，一眼往到头的空间和时间，都逼仄而丧气，因此想在外闯荡几年。
“你这个学历还好，而且有关系，回来找个体制内的没问题的，离家近，朋友又多，还有我带你，稳得不行。你之前那个女朋友，何什么的，不也在这边上班嘛。你回来，说不定还能继续前缘？”
“嘿嘿，想屁吃。没意思，跟我一起出去浪”，吴名劝这位中学同学。
“想着衣锦还乡呐？”
“嗯，锦衣夜行。”
两人笑笑，各自坚持。
吴名入职了一家小公司，负责程序开发，并结识了搭档老张。
“我们都一样”，“我是小镇青年”，“你是小镇plus”，老张剔着牙说。
“来，喝酒喝酒，敬您”，楼上的滴水坠在雨棚上砰砰作响。那时候吴名还年轻，老张长他几岁，来公司比他久，当然以老人自居。“请多多指教。”
吴名站起来托着酒杯递过去，老张手一抬，一声闷响，“我是需要教你一点人生经验。”
两年后，大家围在公司老板身边，气氛沉郁。老板一身正装，脸红扑扑的，但很冷静。鼻子像塞了车，双车道并成了单行线，听起来瓮声瓮气。他向大家四面鞠躬，头顶毛发稀疏，随身而摆，“对不起大家了，对不起！对不起！”公司的前台妹子也梨花带雨，脸更加白皙，看起来格外楚楚可怜，吴名盯着她，入了迷。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新来这个前台，嗯，，张雪，特漂亮！”
“当然，大长腿嘛。”老张头都不抬。
“那你有没有觉得，我俩，还挺搭？”
“说话啊，别他妈一直吃，猪吗？”吴名敲下老张的筷子。
“哦，”老张停下来，想了想，“不错！”
“什么不错？”
“人好看！也会来事。”老张又夹了一筷。
“然后呢？你听懂人话了？”
“和你嘛”，“我觉得不靠谱。”
“又会来事，又不靠谱，你是不是神经病？”吴名有点气。
“我说来事，是指待人接物，热情周到”，“不靠谱嘛，你说这么年轻，这么漂亮。虽然还单身，但你觉得这个岗位能呆多久？”
“那又怎么样，不同公司更好发展感情嘛，”吴名有点恬不知耻。
老张疑惑，“你们，搞上了？公司可是禁止谈恋爱的.....”
“哪里哪里，”吴名笑着摆摆手，“如果是倒好了”，“我是觉得她对我有意思。”
“有这种事？”
“她平时对你们这种人，咳，当然也很热情，但那是一种出于职业的习惯，你知道的”，“但对我，就是另外一种，笑容也很好，感觉很不一样，那叫什么，娇羞。”
“噢？”老张很感兴趣。
“就是那种”，“嗯”，吴名想了一下，“就是那种一低头的温柔，不胜......”他放下筷子手舞足蹈形容起来。
“你再说！”老张作势要打。
“又比如”，吴名擦擦嘴，看下四周。“有次进电梯，电梯很挤嘛，你知道的”，吴名继续道，“但我面前还比较空，她钻了进来”，“完全没有保持应有的距离，她前面还留着很多呢”。
“但就不往前走，就这样紧紧背靠着我，摊在我胸口”，“身材可真好！”
吴名赞叹到，“隔着T恤我都能感觉到，身体软软的，活色生香，细腻骨感，就那样贴在你胸前！我恨不能胸口再长出一只手，揽她进来。”
“整整两分钟！我都情不自禁了，我就。”吴名两眼望天，细细回味，“小鸟依人呐...”
“就没见过这么大的小鸟”，老张补充道。
“你说这是不是故意的？是一种暗示？”吴名没理他，继续问。
“嗯，”老张手摸着下巴，油黑发亮，严肃地说道，“你们俩倒还算是郎才女貌，比较般配。”
“那就对了！”吴名很得意。
“就是不知道她家庭情况，万一......”
“万一个屁啊，背景很好还来我们公司做前台？”
“那也是”，“可以上！”老张下定了决心。
“嗨，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吴名哼唱起来。
老张筷子啪地摔桌上，碗一推，“你他妈，全责。买单！”
吴名的生活，简单而惬意。每天上班都有了期待，最重要的节点就是上下班和饭点，上班间隙也要拉着老张去休息室聊聊天。
每次经过，都会换来礼貌的笑容。吴名有留意到，在对老张职业性的微笑之后，再与他目光交接，都别有深意，另付温存。半是扭捏，半是鼓励。
“你看我是不是该勇敢一点，这么长时间了，去给她表个白？”
“我觉得可以。”老张目不转睛盯着手机。
“好好说话，认真想！别敷衍我。”
“没有问题的啦！我不是说过了嘛，可以上！”
“真的可以？会不会太唐突了？”
“你看，我这个理财，又赚了！”老张得意地拿过手机给吴名看。
“这个P2P理财啊，不错，收益高，还很保险！要不要哥给你介绍几款？”
“不看！没钱！问你话呢？”
“没问题的，你们不是互相暗恋了这么久了嘛。晚上哥请你洗脚！”
“滚，没那爱好！”
“嚯，还不识好！但我听说李眼镜也对她有意思，你得加快进度。出名要趁早！”老张做个切菜的手势，然后小心地问，“满18了吧？”
“当然，当然”，吴名一口水呛住，“违法的事肯定不能干！”
“微博号也搞到了，生日就是圣诞前一天。江浙一带的女生，果然还都挺文艺”。
“呵，又是一个酸人。你们一个穷，一个酸，可真搭”。
“呸，你懂个屁，人家那是淑女佳人。”
“嘿，，”老张洋洋自得，“淑女虽好，不如洗脚。”
吴名生活的重心有了倾斜，仿佛进入一个平行世界，人和事都与往日不同，有时发呆，有时又热情高涨。张雪的一笑一颦，一悲一喜，都牵引着他的情绪；一旦到了周末休息，反而兴致不高，怅然若失。
老板注意到了这种情况，问老张，“吴名这孩子咋回事？有问题要及时反馈。”
“没事，”老张搓搓手，“年轻人。”
老板拍拍老张肩膀，“你俩关系好，能帮多帮下。你是老员工，正如我之前和你谈的，以后的开发团队，你也得负起责任来。”
老张高兴，“谢谢老板！”“吴名工作没有问题，最近神经兮兮的，就只是在追求张雪”。
突然老张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说，“也没有追，就只是有点好感”。
看老板没什么反应，就暗暗放下心来。
“公司的制度你是知道的，及时引导，不要犯错，更不要影响工作。”老板说道。
“包我身上！”老张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