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彻云霄的野兽的咆哮,人们已有二十年没有听到过。村民们从睡梦中惊醒,预感到将有大事发生,甚者,将是灭顶之灾。他们神色惊慌跑到河边,望着夜空下幽暗的森林,内心忐忑不安。
黑熊巨大的身影从林中窜出,村民一阵惊呼。
“有人闯进来了!”念归舟脑海中想起黑熊的声音。
“怎么回事?你这恶熊怎敢闯入长宁村……”
“索大叔,黑熊说有外人闯进来了!”念归舟说道。从小到大,这个地方从未有外人进来过,他也从未见过长宁村之外的人,语气不免有些激动。
“胡说!长宁村与世隔绝,怎会有人知道如何进来。”有人说道。
这时,远方响起一阵轰隆声,那是困住兽类的法阵所在的森林。轰隆声平息之后,便传来一声声野兽凄厉的惨叫、绝望的呼号。
念归舟听到惨叫,心中焦急。一时之间,不知是要去解救群兽,还是和村民一起等待。转眼见黑熊哀求地看着自己,于是便抛下众人,向森林里奔去。
村民们看着一人一熊消失在森林里,面面相觑。这时,白须老者从林中飞身而出。
“有五个外人进来了!修为不低,大祸临头了。”白须老者这几天心神不宁,预知到会有祸事;晚上难以入睡,便走到林中散步。他满腹心事,不知不觉走得远了。忽地一阵说话的声音惊醒了他,只听一个瓮声瓮气的说道:“那边好生奇怪!我与师侄前去看看。那帮人反正都是些无名鼠辈,你们去对付,也足够了。”说完,便见两条身影向困住群兽的法阵方向去了,其余的人向着长宁村方向而来。
他知道这几人修为不浅,偷偷摸摸来此,绝非好事,便飞奔去告知村民。
“他们来做什么?”爱好吟诗的朱先生疑惑道,忽地恍然大悟似地,说道:“二十年前,我等曾对那个人许下诺言,誓死要保护的那三幅画。这些人定是为了那三幅画来的。”
“朱先生,该如何应对?”索囿的父亲仿佛也才想起这件事来,问道。
“该来的还是来了。不过也好,能过上二十年的清净日子,也知足了。只是这些妇孺……”朱先生叹了口气,说道。
“只能先让人找机会带着画逃出去,我等在此拖住他们!”
“哈哈哈!朱掌门,想离开这里可没那么容易!”林中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三个身影从林中窜出,站在河岸边。
此时明月当空,三人的容貌清晰可见:左首的男子生得一张长脸,脸上坑坑洼洼,额头有一块黑斑,手持双锏,说话的正是此人。中间的男子却是一个光头,面容枯瘦,手持禅杖,身披袈裟,是一个和尚。右首是一名女子,一袭红装,身姿曼妙,朱唇粉面。
那女子像是无意间走进一个世外桃源,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如画般的美景;双眸闪烁着快活的光芒,似乎会说话,说出此时心中的快乐;置身于如画的美景之中,令她整个身心都感到愉快;神态动人心弦。
“现在才想到要逃,为时已晚了。”脸有黑斑的人嘲弄地说道。
村民们在长宁村清净自在生活二十年,早已忘了什么是居安思危。这三人突然来到这里时,他们如梦方醒,不知所措。朱先生心中悔恨,尽管知道对方的来意,还是问道:“你们是何人?来此有何目的?”
“尔等不过是一群无名小卒,怎敢问我等姓名。将天机图交出来吧!”持双锏的说道。
“也正是我们这群无名小卒,让你们找了整整二十年。”白须老者嘲讽道。他笑了笑,指着三人对朱先生说道:“这位是神天宗的范樟长老,这位是空净寺的空照大师,至于这位姑娘吗?年纪轻轻。老夫二十年未踏足江湖,却不认得。”
那女子微笑道:“小女子名叫倪清影,乃是玄月派中弟子。”她如今不过十八岁,白须老者退隐时,还未出世。
“阿弥陀佛!原来是长风真人,二十年不见,真是怀念啊!”空照面对白须老者,说道。
“不知各位要找的是什么样的画?余先生家中就有不少,需要什么画,你们尽可找他。”朱先生说道。
“余某生平喜爱作画,但手法拙劣,胡画一通。三位若不嫌弃,劳请移步寒舍,余某一一展示,喜欢哪三幅,三位拿走便是了。”人群中走出一人,长须过胸,手中握一支笔,衣裳沾满墨汁。
“少装模作样!不交出那三幅画,别怪我等手下无情。”范樟阴沉地说道。
“阿弥陀佛!众位施主,天机图事关天下苍生的生死存亡,还望众位施主交出画来。我等破解其中的秘密,也好替天下苍生解除后患。”空照说道。
“哈哈哈!空照大师一口一个天下苍生,好不害臊!尔等是何许人也,老夫心里一清二楚,若真是为了天下苍生,我等也顾不得什么誓言,自当双手奉上。你们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利。天机图万万不能交给你们!”长风说道。
“那就只好动手了!”说罢,三人飞身跃起,攻向众人。
“朱某生平所好乃是草书,今日便写下几个字,范长老看看写得如何?”朱先生站在河面上,手中握着一支银笔,笔尖轻点水面,便似蘸了墨,猛地一提,如蛟龙出海,河水哗啦涌向范樟。
范长老手持双锏,出招极快,一锏斜劈,一锏横扫。蛟龙登时被他斩落,漫天雨水淅淅沥沥落下。朱先生银笔挥舞,身姿潇洒,对敌人展开迅猛的攻击。
两人一人刚猛无比,一人潇洒如风,斗得正酣。忽地朱先生倒转笔锋,范长老一时不慎,手臂被划破一道口子。
“此乃‘除’字,范长老觉得如何?”朱先生得意地说道。一个‘除’字悬浮在空中,以河水为墨写成。
“好!好得很!”范长老却不生气,变换了攻势,出招奇快,双锏仿若要将虚空劈开一般。
朱先生见来势汹涌,立即旋转笔尖。河面顿时出现漩涡,一条条水柱如狂风一般卷起。
“轰”的一声,水花四溅,两人因轰击力道退到岸边。
“朱掌门,这次写的是什么字?”范樟轻蔑地说道。
“咳咳,此乃‘恶’字!”朱先生口吐鲜血。范樟出招奇快,他一时招架不住,被锏柄戳中胸膛,力道强劲,只让他一阵头昏眼花。
“朱掌门,要除恶,也得有实力才行。”范长老嘲讽道。
二十年来,他为了找到天机图,花费不少心思。苦寻无果,心中愁苦。一次,突然收到一封信,心中写明天机图下落。他也不管信的真假,当即赶西荒山脉,长风的话证实了信中所言非虚。他虽心中欢喜,但一想到苦苦追寻的天机图竟然被一群无名之辈藏了起来,仿佛是在嘲笑这么多年自己所花费的心血,顿感气恼。他本可以一招制敌,却要先好好将这些人戏耍一番,然后再给他致命一击,发泄心中的情绪。
“空照大师可曾来过西荒,见识过西荒的风景?”余莲说道。
“阿弥陀佛,贫僧初到此地,未曾见识过。”空照说道。
“那大师可要留心了,西荒地势复杂,暗藏杀机。”
余莲话音刚落,身影便消失不见。四周的景象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黑夜变成了白昼,长宁村消失不见,一座座耸入天际的山峰横空而出,群峰连绵,一眼望不到尽头,完全变成了西荒山脉的景象。
空照心想这是余莲施展的幻术,意欲迷惑自己的心智,于是闭上双眼,口诵佛经,只听梵音响起,震彻山谷。
“空照大师,此非幻术,乃是余某最近刚作的一幅画,请大师鉴赏鉴赏。”余莲的声音从山间传来。
“轰隆隆!”巨响,左右两侧的山峰上不断有巨石滚落下来,空照手持禅杖,一一将巨石劈开,就在这时,地面一阵摇晃,两侧山峰倾倒而下,地面开始陷落。
“喝!”空照大喝一声,浑身金光大作,一股强大的真气爆发出来,将两座山峰击碎。而他的身影也同时出现在一座山峰峰顶。
“空照大师真是好法力!”余莲的声音再次传来。
“余施主也真是好手法!只不过这样做,对余施主的身体有所损害吧!”空照说道。
空照说的不错,眼前的景象虽不真实,但一草一木、一山一水,皆与施术之人本体相连,一旦遭到巨大的力量攻击,本体也会受到牵连。
余莲身在画中群山之间的一处隐秘之地,吐出一口鲜血,心想空照已经识破自己的招式,要越加小心。说道:
“不劳大师操心,余某自有分寸。”
“小女子初入江湖不久,耳闻的江湖名人不多,请问高人尊姓大名?”倪清影被一人拦住,妩媚一笑,说道。
只见此人须发凌乱,席地而坐,身前横着一把古朴的琴。这人一生痴迷于弹奏,因此村民都叫他“琴痴”。
“姑娘可懂音律?我弹奏一曲,姑娘听听如何?”琴痴说道,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略懂些皮毛,还请高人赐教。”
琴音缓和悦耳,如河水静静地流淌。倪清影初听琴音,心中平静,烦恼也随流水而去。
“呼呼呼……”一阵狂风袭来,河水突然汹涌翻腾,平静被打破。倪清影以真气打乱了节奏。
缓慢的节奏被打乱,琴声开始变得急促,汹涌的杀气迎面扑来。倪清影掌心生起一团红雾,红雾四散开来,弥漫在两人周围。琴声传入雾中,渐渐变得势弱。
红雾香气四溢,闻之令人心醉神迷。玄月派弟子所修炼的功法,旨在迷惑对手心智。琴痴一时不慎,香味入鼻,脑中浮现出与当年世人称颂的琴圣共奏的画面:清风徐徐,溪水潺潺,两人琴音相合,余音缭绕。
倪清影见他陶醉的神情,知他已被自己迷惑,轻蔑一笑,抬手一条殷红如血的绸带飞出,要将他捆住。恰在此时,一支利箭破空而出,正中红绫,将它打偏离了原来的轨迹。
“嗖嗖嗖!”三声,三支利箭划破红雾。倪清影的绸带未来得及收回,三支利箭便已抵达胸前,只见她身影忽地消失。利箭扑了个空,落在河边一棵树上。
“琴痴大师,快醒醒!”索囿的父亲左手执弓,右手按住琴弦,大声叫道。
琴痴正弹到兴起,忽地琴声戛然而止,手指无法拨动琴弦,原本悦耳的琴音,变成了人的叫喊声。这时,他才清醒过来。
“多亏你及时将我唤醒!这女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本事,我一时不察,中了她的诡计。”
“是啊,这女子不简单,轻易躲过了我的三箭。”索囿的父亲说道。
琴痴再次拨动琴弦,这次的琴音磅礴大气,犹如千军万马奔腾。红雾如遭遇狂风一般,瞬间便被吹散。红雾散去,不见倪清影身影,索囿父亲拈弓搭箭,谨慎地观察着四周。
念归舟与黑熊到达法阵前,只见法阵已经毁坏,林中寂静无声;担心法阵中兽类的安危,急着进去一探究竟,却被黑熊拦住。
“慢着!有人!在圣湖处。”黑熊听觉灵敏,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一人一熊屏声敛息,悄悄向着湖泊靠近。
“张师叔,为什么我们不去帮范长老他们,却要在这里杀这些畜牲,真没意思!”湖边一个少年的声音说道,语气中充满了不乐意。
“雨浩师侄,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个湖泊乃是灵瑞之气凝聚而成,这些兽类常年饮水修炼,血肉有神奇的功效,不仅能滋补养生,还能增进修为。至于范长老他们,用不着我们帮忙,对付那些人,绰绰有余。别傻站着,帮师叔拿好袋子!”一个中年男子说道。
念归舟扒开身前的草丛,只见一个肥头大耳,宛若一座山的男人蹲在地上,正用一把巨斧破开一头野兽的肚子,取出它的心脏。一个少年站在他旁边,身穿一袭白衣,面若冠玉,十八九岁的模样。他正拿着一个袋子,看着男子将血淋淋的心脏放进袋子,脸上露出嫌恶的神情。
身材肥胖的男子叫张大坤,是少年的师叔,少年名叫蒋雨浩。两人与范樟都来自神天宗。张大坤向来喜欢吃肉,鼻子又特别灵,既使与法阵相距甚远,他也能闻到阵中野兽的气息,也不管什么天机图,只想抓住这些野兽,好好包餐一顿。
他走到法阵,发现气息从里面传来,而且并非普通野兽,登时心中大乐。挥舞巨斧,只三两下,便将三根石柱劈到,法阵失去作用。群兽都不是他与少年的对手,尽数命丧两人手下。
“别不情愿了,师叔回去给你煲个兽心汤。用这些兽类的心脏煲成的汤,管教你修为上升两三个小境界。”张大坤说道。
“真的吗,师叔?真有这种功效吗?”蒋雨浩惊喜地问道,脸上的不情愿一扫而空。
“当然啦!师叔什么时候骗过你?”
念归舟看着地上全是兽类的尸体,还冒着热气。这些兽类陪伴他两年,亦师亦友,此刻它们倒在血泊中,还要被人剜去心脏,一时之间怒不可遏。怒吼一声,冲向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