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后,江教授看看我说道:“光顾着说这事了,居然忘了还有一件大事呢。”
我知道江教授说的这件大事指的是什么,便笑着说道:“您说的是圣旨吗?”
江教授略显激动地点头答道:“对,就是那张圣旨。”
我打开背包,拿出牛皮筒,双手捧上递给江教授。
江教授颤抖着双手接过牛皮筒,走到书桌前,带上早已准备好的白手套,打开盖子,取出两个半张的圣旨,小心翼翼的在桌面上展开、拼合。
桌面上终于呈现出一张完整的大顺永昌皇帝的圣旨。
江教授把圣旨上的内容从头到尾读了好几遍,抬起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同样内容的圣旨应该同时颁发了六份,是给大顺国的六位侯爵将领。这一封是给谷大成的,他是大顺国的蕲侯。还有五份应该也是给大顺国的重要将领的。”说着,便打开了台灯,拿过放大镜,在圣旨的左下角仔细寻找,果然找到那两句不知所云的诗:“铜铸炭磨就,观音座下生。”
江教授把这两句诗仔细品读了好几遍,若有所思地说:“这两句诗好像是在打哑谜,只是不知道怎么破解,也不知道谜底的背后隐藏了什么信息。我现在可以大胆的猜想,其他那五道圣旨上也有类似的诗句。只有把这六道圣旨全部找到,把诗句集合起来,才能破解谜语,找出线索。”
江教授继续解释这道圣旨当中隐藏的秘密:“这里提到的莽山分兵,在史料上也有明确记载,那应该是永昌二年的事情。‘所遗各部资财’这六个字说明,当年在莽山分的不光是兵力,还有大顺国的宝藏。至于这六个人每人分了多少,还剩多少,就不得而知了。要知道,当年李自成撤出北京城的时候,就带走了超过一亿两的黄金白银,还有其他珍宝。”
我听罢点点头,补充道:“永昌二年分钱分人马,谷大成带着分到的那一份来到了四川大渡河流域,到永昌十年收到这份圣旨的时候,也已经有八年了。八年时间,人吃马喂,还要打仗,估计也花的差不多了。尤其是他修的那个地下藏兵洞和他的墓穴,那工程量不是一般的大,肯定不会少花银子。”
江教授点头感叹到:“说起这谷大成的墓葬,可真是个大手笔呀。横穴崖洞墓里面套着一个穹窿顶的竖穴墓,世所罕见。这要是被考古发掘了,可就是一个爆炸性的重大发现了。其实这竖穴墓的葬式是明清时期陕北的风俗。陕北的葬俗是竖穴土坑墓,用砖券砌出穹窿顶的墓室。谷大成硬生生地把他搬进了横穴崖洞墓的里面,他这是至死不忘自己是陕北人啊。”
感慨一番后,江教授又重回正题:“现在能确定的是,大顺国的宝藏至少有一部分是随着谷大成进入了四川,至于具体数目是多少,后世有没有遗存,就先空着,以后要是有了新的线索证据再补进去。”
说罢,江教授看看我,问道:“下一步的野外调查研究从哪里入手,你有方向了吗?”
我略一思索回答道:“就从六侯的另外五个人入手。”
江教授笑了,反问我到:“你知道那五个人是谁吗?就算你知道了那五个人是谁,你知道他把圣旨带到哪里了吗?”
说实话,我还真没有想到这一层。
我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到:“我还真不知道。”
江教授继续对我说:“给你个建议,沿着李自成撤出北京城之后的行动路线再走一遍,注意收集有关的当地民间传说等等线索。到莽山分兵是个节点,要汇总各种信息,到时候咱们再具体研究。现在我要确认另一个重大的发现。”
说着,江教授又拿起了放大镜,低头弯腰,在那枚玉玺的拓印上,仔细搜索着蛛丝马迹,还拿过一把尺子量了量。
在确认一切特征都符合自己的预期后,尽管之前已经有了多次的激动,但仍旧阻挡不了这一次的激动、兴奋与颤抖,江教授双唇抖动着,眼中噙着泪花,向我们宣布最后的鉴定结果:“边长93毫米,折合秦制四寸,中间阳刻四列共八个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字体为秦小篆,与现存其他李斯字体特征一致,考虑到磨损因素,笔画线条的粗细及相对比例与现存秦印一致,左下角有明显拼接痕迹,与王莽黄金镶白玉的史实和仿品的投掷试验结果完全相符。因此可以认定:此拓印确为秦皇传国玉玺之拓印!以此与其他证据共同认定:秦皇传国玉玺确已归入李自成之手!”
听完江教授的宣布,我和老何、马建设、丁志坚四人也激动不已,一起鼓掌向江教授表示祝贺。
江教授稍微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继续说道:“李自成得到这枚传国玉玺之后,并没有把它当做收藏品,而是当做了日常使用的工具。要想找到这枚玉玺,首先就要找到李自成真实的最后归宿地。这一条也可以列为此次调查研究活动的目的之一。”
……
拜访了江教授,成功的将老何、马建设、丁志坚纳入了项目组,也明确了下一步的行动方向:沿着李自成撤出北京城之后的行动路线再走一遍,第一站就确定去河北,因为李自成撤出北京首先经过的就是河北,尤其是在定州的一场大败还导致了大顺政权高层的分裂,有许多传说还是要去验证的。
第二站去山西。在清朝,来自山西的晋商富甲天下,票号生意更是做到了汇通天下。有大量的传言都提到:山西的商人得到了李自成的财宝,这才有了开票号的资本。
不管传言是真是假,到了那里再慢慢打探。当然,去河北之前还得回一趟兰州,把老何的儿子交给我父亲。在等待江教授的项目启动申请获得批复的这几天,我和老何、马建设、丁志坚这四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小孩子,游玩了北京的各处景点,也吃了各种美食。老何的儿子狗儿,也没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拘谨和胆怯,非常喜欢和我玩,总是在我身边跳来跳去,问这问那。我也被孩子的天真、淳朴和善良感染,非常喜欢和疼爱这个孩子。
于是乎,我主动向老何提出收狗儿做干儿子。老何欣然同意,孩子也高兴的不得了。于是乎,我这个还没结婚的人就有了儿子了。考虑到孩子马上要上学了,不能再猫儿狗儿的叫了。于是乎,我给我的干儿子取了个名字,叫——何必愁。
江教授的申请果然很顺利的就批复下来了。两天后,项目启动资金十万元也到账了。
告别了江教授,我们回到了兰州。
何必愁乖巧伶俐,非常讨人喜欢。父亲和爷爷见家里多了一个小孩子,都高兴的说:家里有了小孩子才有了生气,有了活力,才像个家。何必愁比马建设的儿子大一岁,比丁志坚的儿子大两岁。三个小家伙是见面熟,很快就玩到一起去了。这也像极了我和马建设、丁志坚小时候的样子。
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准备前往河北。可这时候老何突然说要先做好准备工作。我问他都需要做哪些准备,老何递给我一张纸条说:“按这个准备材料。”
我接过纸条,见上面写着:
辰砂:用冰川融水飞水,再放置于深井之内静置一年以上,以红色玛瑙瓶收纳。可使躁动的干尸、湿尸、僵尸平静;
雄黄:用冰川融水飞水,用甘草水煮三天,制成干燥粉末再置于烈日下暴晒三天,以杏黄色琉璃瓶收纳,可解尸毒;
雌黄:用冰川融水飞水,用姜水煮三天,制成干燥粉末再置于烈日下暴晒三天,以鹅黄色琉璃瓶收纳,可解蛇虫毒,也可驱蛇虫;
阴沉木:必须是金丝楠阴沉木,必须用水沉木,不可用土沉木,自然干透,锉为细粉,以牛皮袋收纳,用时捏出一小撮点燃,可将隐藏的污秽阴邪之气引出。多用于先将污秽阴邪之气引出,再以雄黄解之;
雷击桃木:最好是产自山东肥城县牛山的雷击桃木,必须是经雷击而没有枯死的桃树,砍伐后制成板,自然干透。大材可制成腰牌、法器,至阴至邪之物不敢近身,若以之击打干尸、湿尸、僵尸,轻则瘫倒,重则灰飞烟灭。若其上带有雷击造成的碳化部分则效果最佳,只是可遇而不可求。小料锉为细粉,以牛皮袋收纳,用时用一竹制吹管吹向目标。
我看完之后惊异万分地问老何:“这是哪来的?这些东西管用吗?”
老何见我有些不相信,便解释道:“这个方子是从我一世祖那里传下来的。一世祖是太平天国强千岁豫王胡以晃手下的一名副将。太平天国兵败后,一世祖便拜了河洛派的高人为师,做起了倒斗行,一直传到我这一代是第六代,因此我也是河洛派的传人。”
我听着有些糊涂:“等等,等等,等等…我怎么感觉有些乱。又是太平天国,又是强千岁豫王胡以晃,怎么有些听不明白呀?”
老何解释到:“太平天国,封胡以晃为豫王,人称强千岁。这下听明白了吧?”
“听明白了。一直以为你是独行侠,没想到你也有门派呀,只是这个门派没听说过。”
“河洛派的原则就是独来独往。正因为一个人干,就要求倒斗行动干脆利索,不拖泥带水,动作精细,细致入微,基本功要扎实,知识面要广,还必须掌握使用药物和法器。现在的倒斗行已经越来越不适合单人操作了,因此好多同门都投身其他门派了。”
“这些东西你用过吗?管用吗?”
老何肯定地点点头说:“用过,管用,关键时能救命。”
我听老何如此说,再也不敢大意,又仔细看了看纸条的内容。
“我家就是开药铺的,这些都好办,就是这辰砂要一年以后才能制成。阴沉木需要到四川采购,马建设就采购过。雷击桃木没听说过,是不是还得去趟山东啊?”
“对,是要去趟山东。那地方我去过,我可以带大家去。”
……
于是,在去河北之前首先走了一趟山东。
肥城县,牛山。
肥城县有全世界最大的桃园,牛山上有全地球最神奇的桃树。
山下种桃是为了赏花、吃桃,山上种桃是为了遭雷劈。
牛山,山不高,却不知是何原因成为一个雷暴多发之地,一年当中至少有五十天是强雷暴天气。山坡和山顶上都种满了桃树,随时准备接受天雷的狂轰乱炸。
我们来的时候正好是六月份雷暴多发的季节。来的时候天气就阴沉沉的,说不定今天就能遇上雷暴。
一路上看见了山坡上和山顶无数奇奇怪怪的桃树。树都是老树,应该是把山下淘汰的老树又移种在了这里。树叶稀稀拉拉,仿佛进入了深秋。树干盘旋着,扭曲着。有的枝桠断裂,像是被砍了手脚的人。有的树身被从中劈开,鲜活的木刺如刀剑一般向外揸开,那样子异常惨烈,让人不忍直视。有的树皮已经被烧成了黑炭,枝头却舒展着鲜活的绿叶。也有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部都被烧成黑炭的。
老何这是要带我们去半山腰的一座小木屋里。据说这小木屋的主人也是世代在这山上种经营雷击桃木的,每一代人都有被雷暴击中的经历。尤其是这一代的主人,曾在二十年内创造了被雷击上百次而安然无恙的奇迹。
主人每年都会把上一年经历过雷击,而今年又再次发芽的桃树砍伐下来,制成木板,阴干。而一旦遇到“虎胆料”,也就是被雷击后高度碳化,但又没有完全碳化的料,主人则会专门保管起来,留给合作多年的老主顾。而老何就是他曾经的老主顾之一。
走到小木屋的门前时,天色愈发的阴沉晦暗。起风了,风虽不大,但寒气逼人。老何走到门口,伸出右手,重重的在木门上拍了三下,震得门框都咯吱乱动。
门开了,走出一位老者,光秃秃的头顶泛着油光,古铜色的面庞瘦削无肉,松弛的皮肤堆起满脸的褶皱,从远处看就像是一块又脏又旧的破抹布。上身穿着一件已经分辨不出颜色的跨栏背心,下身穿着一条肥大的绿色大裤衩,干枯如柴的脚上穿着一双已经发白的解放鞋。
看着面前头发雪白的老何,老人瞪着两只浑浊的眼睛,张着牙快掉光的嘴巴,似乎是在努力搜索着记忆。
过了许久,老人颤颤巍巍地问老何:“你是……何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