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辆马车缓缓驶离朝凤城,一路上都是死一般的寂静。
白果将姜酒酒带在身边,摸了摸她的小脸,有些发烧,便从空间取出泉水,递给她。
姜酒酒怔愣的看着浑身都是肃杀的白果,轻轻的张开嘴唇,喝了了一口水,熟悉的感觉包裹着味蕾,只有阿娘的水才如此清甜美味,泪水瞬间涌上眼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阿娘——”
白果本来冰封万里的心,一瞬间便破了防,紧紧的搂着姜酒酒,泪水也不争气的往下落,那股子骇人心神的杀伐之气也随之消失殆尽,声音沙哑中带着委屈,“臭丫头,你这迷路的毛病,可真是要人命啊!下次出门让哥哥们陪着你,咱不一个人乱跑,行不行啊?”
姜酒酒这回更加确定这是自己的阿娘了,搂着白果哭的声嘶力竭,“阿娘——阿娘——酒酒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和爹爹了,外面的人都好凶好可怕啊,阿娘———我要回家,阿娘———”
“好,我们回家!阿娘带酒酒回家,就不怕,阿娘在呢,阿娘一直都会在的!”白果也搂着姜酒酒轻声安慰,这样大的场面白果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更不要说酒酒这样一个小姑娘,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不那么难受了。
然而在她两沉浸在团聚的喜悦中时,就关在她们身后的宇文泰这回是真的气的吐了血,心中一阵比一阵高的咒骂:贱人!贱人!居然为了一个羊羔就这样戏耍老子,老子要杀了你,杀了你们!
白果哄着酒酒吃了点果子靠着她小眯一会儿,回头便看见宇文泰那双欲将她生吞活剐了的眼睛,唇角勾了勾,“我有一方世界刚刚构建完成,内有千里冰封,万丈玄冰,想请将军一游。”
白果说完缓缓向宇文泰伸出手,一瞬间,时空变得扭曲,宇文泰只觉自己的心脏被人忽然攥着拧了三百六十度眼前一片白光,好大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只见自己早已不在求车上,等他看清周围的环境,大骇不止,头顶一线天,灰白的阳光从遥远的地方撒下来,照在幽幽的寒冰上,没有一点温度,从寒冰里时时刻刻都在往外塞发着寒气,宇文泰不过坐了一会儿就发现自己的屁股冻僵了,连忙想动一动,却发现自己一双腿已经被废了,双腿液晶不在留学,剧烈的疼痛也因为寒冷而减轻不少,他挪动着双臂缓缓在地上爬行,身后两条血红的印子。
“千里冰封,万丈寒冰!”宇文泰哆嗦着嘴唇,发了疯似的想站起来,可双腿骨头都被打碎了根本站不起来,他仰天大吼,疯狂的咆哮:“你这个卑鄙的贱人!贱人!我一定会出去的!我一定会出去!我要出去杀了你,我要将你千刀万剐!五马分尸!我要让你全家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啊——啊——啊————”
一道冷厉而充满威仪的声音从中四面八方灌入他的脑中:“宇文泰,你身为一方主将,手握重兵,不思检点自身为民谋福利,反以人为食,饲养军队,天可容你,我不容,往后千千万万年,你便幽禁于此,静思己过,还有,听闻你宇文一族在代国根生叶茂,这很好,若我以后再听到你说一些不好听的话,我不介意辛苦一点去趟代国都城,屠城。”
“尔敢!尔敢!你这个,你这个……”毒妇!宇文泰气得老脸通红,双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前方却是再也不敢把咒骂的话说出声来,白果见宇文泰被自己气的要晕厥又不敢晕不敢反驳的样子,冷冷一笑,再懒得搭理这吃人魔将军,甚至顺带封闭了那一块冰雪世界的回应,将时间调的更快些。
总有一些人,得为一些事,付出代价!
若是让各国的军队都养成这种失去人性和人格的习惯,那以后这个世界得乱成什么样子?白果不敢想,她已经为此被迫和姜川分开,就决不允许让事情进一步恶化!
可是她得在家带孩子!
白果一瞬间萎靡了下去,刚才还顺手捎带了三十多口,全是妇女和儿童,妈呀,想想就好辛苦!不行,她得搞点劳动力去,不然就这一群孤儿寡母,种的那点地根本吃不饱!!!
白果一边惆怅着,马车也摇摇晃晃的进入荒城,白果连人带马车放入空间一处山脉,车里的人以为自己还在路上走着,其实早已进入另一个世界。白果留了一匹马,经过几天空间泉水和草植的滋养,这只本来瘦的皮包骨的马儿皮毛都亮了一圈,似乎还更长大了一些,白果看看依旧没有反应的天空,她一路小心,一点点试探,此刻,心中的大石头才算完全落地。
进入荒城,扑面而来的便浓烈的死气,酒酒坐在白果牵的马上不安的攥着缰绳,白果刚才还懒洋洋的神色一瞬间收敛起来,手中握枪慢悠悠的走,整个人也在一瞬间充满了肃杀之气,“酒酒别怕,阿娘在。”
她说话声音很轻很软,可这一点也不妨碍别人怕她。
白果带着酒酒在城里转了两圈,看到几家生意冷淡的铺子,先是买了些盐,然后布店,家具店,瓷器店,都逛了一采购了些东西,然后停在一家可能是书店的门前。白果敲了敲门,见里面没有人,便不客气的推门进去,这年月说不定这主人早就饿死在哪儿了,哪儿还有人读书啊!
看了看摆放在书架上的书籍,她能认识的古文字有限,更何况这时代文字并不统一,能认识的更少了,这还的多亏她家学是医术,有些好的孤本都是古体无翻译,她见自家堂姐卖弄过,自己好奇就在网上查来学过一点,皮毛都没有,看了会儿书中的文字,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没有给孩子们教她自己学的那些方块字,不然,就呵呵了!
白果翻了好几本都是似乎认识又不太认的文字,头疼欲裂:哦豁,这回是彻底变文盲了!
感叹命途多舛之余,便是将这些熟悉又陌生的书一股脑的全部收进空间,带回去再慢慢研究吧。
姜酒酒直愣愣的看着自家娘亲不问自取,咽了咽口水,“阿娘,这样…不好吧……”
白果无所谓的摇摇头:“这年头谁还看书啊,这家老板估计早就饿死了,咱们帮他把书收走,也算做件好事了!”
姜酒酒想想,觉得好有道理!也想搭把手,接过刚走几步,地面划拉一声裂开个缝子,忽然从地下钻出一个男人的脑袋,吓得酒酒一声尖叫:“鬼啊……”
刚钻出个头的男人蓬头垢面,眼窝深陷衣服皮包骨的样子,看着马上就要断气了,一看自家来了两个女人也吓了一跳,连忙缩回地下室,紧紧的拉住出口的板子,深怕慢了自己动作慢了就小命不保!
白果:“……”
尖叫中断的酒酒:“……”
“阿娘,他这是……被我吓跑了吗?”酒酒小心翼翼的看着已经重新合上的底面忐忑的问。
正抱着一堆书的白果,眨巴眨巴眼睛,示意她别动。
心想:握艹,主人还在,这就尴尬了……
袁其道在地窖待了好一会儿,听楼上没有动静,才小心翼翼的再次打开地窖的出口,脑袋伸出来看了一圈不见人,才缓缓的松口气,慢悠悠的爬出来,嘴里还嘀咕道:“可吓死我了,呼,现在这女人如老虎,不小心就得把命丢咯!”正摇头晃脑间转身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袁其道被吓得尖叫一声立马就要再钻回去,白果连忙开口解释说:“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就是想买一点书!”
正弓着身子往进钻得男人听到这话微顿了顿,回头看了她两一眼,白果连忙露出一个友好的笑,酒酒早就尴尬的红了脸,“我和阿娘,不是坏人……”
袁其道小心的试探打量两人,看他们衣着,额……完整,脸上红润干净,一看就是还能吃饱正常饭的人家,顿时也就不慌了,小心翼翼的问,“你们要什么书?”
白果忙说:“我认字不多,这些书大部分都看不懂,于是想都买回去慢慢研究,可以吗?”
“那你们不糟蹋东西嘛!”男人瞬间不高兴了,身子也从地窖钻了出来,一副饿的脱形的身体加上一身还算干净的蔽体旧衣,身上一股地窖住多了的霉臭味。
白果将人上下打量一番,好奇地问,“你是读书人?”
心里瞬间兴奋起来:村里可还缺个老师呢!
袁其道不好意思红了脸,“算不上读书人,只是祖父是曾是地方绅士,家里有点积蓄父亲便在此地开了家书店,我也就跟着认得几个字,只是,这年头已经损坏的差不多了。”
“那这些书都能认得全吗?”白果随便翻了几本书,给那书生模样的人看。
袁其道远远地瞟了几眼,点头道:“这些书我常看,字儿能认得全,只是太过深奥的,便惭愧了。”袁其道在这里窝了十多年了,第一次看到脸色这么自然红润的妇人,那家境应该是不错的。
白果心中一阵激动:能认识字就行,她就关键不认识这字儿!
白果双手交叠置于小腹前,微微躬身行了个常见的妇人礼,“小妇人本家姓白,家里掌柜姓姜,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白果这礼仪摆得周正,想着好歹把人忽悠回去再说,故而说话也小心翼翼的,深怕问的突兀了,再把人给吓回地窖去。
袁其道忙后退了一步拱手作揖:“不才蓟阳袁其道,见过姜夫人!”
白果有些失望:不是本地人,不好把握!
但是现在的读书人少之又少,能被她遇上的就更少了,如果错过这个,下个还不知道得什么时候,家里最大的孩子都已经十二了,还有村里那些孩子,经过这个乱世,如果都不读点书,不读点书学些守礼明智的东西,以后如何在这世间行走?又有什么可以约束他们?姜先生拼了命的想把他们从这个泥潭里拉出来,她便不会让他们再轻易的掉回去!
白果犹豫再三,看他人品还算端正,便开口道:“小妇人家中也不富裕,却也想让家孩子都读些书,不知先生可教书育人之志?”
袁其道的眼睛瞬间亮了,不过一瞬又灰暗下去,拱手推辞:“不才只认得些个字,才疏学浅,怕是难当重任。”
白果一听,有戏,便继续道:“小妇人也是穷苦人家,只希望孩子们能识得几个字,明得做人的道理,等这天下太平了也好生存,不求大才,还望先生考虑一二!”
袁其道沉吟道:“不知夫人家住何处?”
“城外村子里。”白果搭了个模糊的位置,这主城四周都会有些村落,但是这些年都已经荒废了,他家是在城外,也确实是个村子,也没毛病。
“那以后便要多仰仗夫人照顾了!”袁其道见这妇人答得爽快,这年头村子里确实比城里好过些,也深怕这个妇人反悔,自己一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家中余粮早已吃完,正等着饿死,就遇上这等好事,他既能胜任又如何能推辞,不过读书人还是要矜持些,但也矜持了两秒便立马答应了。
“哪里,还要多仰仗袁先生才是。”白果笑眯眯的说,转身拉过身边还一脸懵叉叉的姜酒酒,示意她给袁其道见礼,“酒酒,以后袁先生便是你和家兄弟姐妹的老师了,还不快快见过先生!”。
姜酒酒迷迷糊糊的双手交叠置于额前躬身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学生姜酒酒,见过老师!”
袁其道:“!!!!”淦!女娃娃也要读书!!!!
白果笑盈盈的点头,“酒酒在医术一道颇有天赋,但小妇人我又不通文墨,以后还劳袁先生多多费心。”
袁其道半响才缓过来白果话里的意思:还得因材施教!心中却难免感叹:现在人人都在为活命奔波,还有人想读书已是不易,这妇人眼光倒是的长远,比起那些名门大族也不差了。袁其道忽的一顿,名门大族,学医,莫非是哪个白家!袁其道微微一怔,再看眼前的妇人,便觉得更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