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柘离开时被从河边洗衣服回来的江罄珠撞个正着,问他做什么去,只说帮师兄砍柴火去,就屁颠屁颠的拿着斧头,背着竹筐跑了。
江罄珠望着自家弟弟那开心的背影,心中抱疑,这才多久,就这么喜欢干活儿了,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或者着了什么魔?
江罄珠疑惑着走进寺庙后,被坐在树上任桑的口哨声叫住了。
“你在树上做什么?”江罄珠抱着木盆抬头望着他。
“看我师弟干活儿啊。”任桑嘴里叼着片树叶,眯着眼——一副悠闲自得的做派。
“你是怎么让他同意去干这些粗活儿的?”
“我说他终于认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了,你信吗?”
信你个鬼……
江罄珠叹了口气,走进庙里,任桑从树上跳下,赶忙追上去,问道:“你不信啊,你不信可以去问问他,是不是心甘情愿的,我有没有逼他去做。”
“他愿意去做事自然是好事,只是我没想到他竟成长这般快。”江罄珠内心一面是对自家弟弟心疼的,另一面则是感觉心中有块大石头,落了地。
任桑噗地笑了一声,道:“快?他这叫快,我跟阿微都算什么了?都一年了吧,这一年他才干几次活儿?他现在开开心心去砍个柴你都心疼成这样,他早就该认识到自己的处境怎样了,这个给你,记得敷,女孩子家的,手还是好看点好。”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瓶护手的药膏。
江罄珠接过看了一眼,问道:“你哪儿来的这东西?”
任桑笑了笑,故作神秘的勾了勾手,示意让江罄珠耳朵靠近一点,继而嘴角上挑,并未压低声音,说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抢的。”说完就跑了。
江罄珠喊道:“你做土匪做上瘾了!?”喊罢将那药膏仔细收了起来……
这世道,去抢东西的人还少吗?生活所迫,只是这药膏,许是他抢东西时,里面顺带的。
老乞丐回来的时候,是跟任微一起的,也不知是因为带着小孩子好叫人可怜,还是任微想去的。不过江柘却是临到他们再次出门,一直都没有回来,等到回来听到他们已经回来一次的消息后,定少不得闹腾。
街上。
“小老头儿,我们要在那间破庙住到什么时候,说好的要带我们去王城玩呢?”任微拉着老乞丐的手,紧跟着他。
老乞丐回头看了看她,问道:“怎么,你住腻了?那破庙不好吗?遮风挡雨的。”
任微撇了撇嘴,倒不是破庙不够好,只是自己真的太想去看看王城了,早就听闻王城有各种好吃的好玩的,而且人也好多,定比这洛阳城好太多了,况且江柘那家伙也一直在吵着想去王城玩,“不是破庙不好,只是阿柘整日在我耳边念叨,我听的都烦了,若是去了王城,他不就不念叨了不是?”
老乞丐听后不禁笑了笑,“要我看,不光是柘儿,你这丫头也想去玩吧,得嘞,我老头子也受不了你整日在我耳边念叨,咱过几天就去启程去王城,怎么样,这下开心了吧?”
任微这下可兴奋了,撒开了老乞丐的手,跑到他前面,笑着说道:“那小老头你可要说话算话,带我们去王城,然后收我为徒!”
老乞丐笑呵呵道:“好,好。”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诶?我何时说要收你为徒了?”
任微在前面冲着老乞丐就是一个鬼脸,“你刚刚可是答应了的,师父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这……”老乞丐不禁叹了口气,又被这小鬼头耍了,“嘚,我答应你,以后可不能这么耍小老头我了。”
任微笑道:“教我武艺,我就再也不耍你了。”
老乞丐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任微紧跟着他。“丫头,你知道如今天下的形势吗?”老乞丐捋了捋不算很长的白胡子,似是想了些什么后,突然开了口。
任微思索了一会儿:“嗯……那个人昏庸无道,百姓贫苦……还有,民不聊生!”
老乞丐停下步子,看向任采微,笑道:“呦,你何时连‘民不聊生’都懂得了?”任微嘿嘿笑着,脸上表现出一副‘看我多厉害’的模样,其实这话也是江姐姐和阿柘刚来时那个晚上,她听小老头说的,就感觉似乎挺厉害的。
老乞丐叹了口气,向回山上的路上走去,任微赶忙又跟了过去,老乞丐继道:“微儿,我希望你可以记住,永远不要做出违背自己良心的事,否则终有一天,你会为这件事而后悔的,这就是为师教给你的第一个道理。”本来还想问何为良心的任微突然想起西村儿瓜大娘的妹妹家的女儿的婆婆的外甥的夫人的娘经常在街上喊的一句话:“恁的良心被狗叼走了吧!”于是便不再问了,只是简单“哦”了一声。
直到快回到破庙时,任微皱着的眉才又舒展开来,“小老头儿,我们今日好像什么也没有讨到。”
老乞丐拄着木棍缓缓开口:“无妨,饿一顿也没关系。”
任微掐着腰,撅嘴道:“可你上次这么说,我们足足饿了两日!”
老乞丐却装作一副什么也没听到的神色笑眯眯地推开了庙门,走了进去。
刚一走进去,江柘就迎了过来,那是任微从未见过的江柘:脸颊上尽是灰尘,还有些许泥点子。在任微印象里,他衣服虽是粗布,可也是一直干干净净的,如今却是脏兮兮的,简直比自个儿跑外面玩完一天后回来的衣服还脏。
任微惊讶的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干看着江柘,江柘也看着任采微,似乎全然不知对方正以怎样的眼光看着自己。
“你们回来啦。”江罄珠从庙里走出来,看到任微二人赶忙迎了过来,“阿微走后,柘儿无聊的很,都去山上砍柴去了呢。”
老乞丐听后不禁笑道:“是嘛,正好,奖励你今天晚饭半碗。”
任采微在一旁不禁“噗”地笑了一声,又很快憋住了。
江柘皱了皱眉,埋怨道:“凭什么啊!我今天砍柴了,都快要饿死了,你……你竟然还要减我半碗饭?”
老乞丐伸手摸了摸江柘的头,道:“不想拜我为师了?”随后甩了甩衣袖,向庙里走去。
江柘一脸委屈地转头看着老乞丐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突然停了下来,却并未转身,说道:“阿微今晚也是半碗饭。”
听到这句,江柘与任微悲喜心情交换,江柘走到任微身边,伸手戳着任微的脸颊,笑道:“听到没有,师父说你跟我一样。晚上只有半碗饭吃。”
任微气呼呼地看着江柘,“哼”了一声后也走进了破庙,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跑回来喊道:“小老头儿还没认你呢,怎么就是你师父了!?”
“我唤他的徒弟为‘师兄’,怎么就不是我师父了?”
任微撅着嘴,又“哼”了一声,转身去寻自家哥哥。
江罄珠走向前来看着江柘,无奈道:“以后可不能这样欺负采微了,再怎么说,她也比你小。”
江柘轻声嘀咕道:“比我小又怎么了,她鬼点子又不比我少。”
江罄珠蹲下拍了拍江柘身上的尘土,又伸出手去弄江柘脸上的泥点子,原本还是芊芊玉手,如今却已有了些茧子,想必再过几年,再好的药膏抹上去,也都不起什么大作用了,不过若是自家弟弟过的不至于太苦,对她一个弱女子而言,已是足矣,其它,在她看来,都不打紧。
弄完泥点子,顺手掐了把江柘的脸颊,戏道:“原来你也知道你如今也有了些鬼点子,快说,柳老究竟有没有收你为徒?如实交代,否则今晚你连那半碗饭也没有了,我全都倒进阿微碗里去。”
江柘立刻又丧了下来,“啊!你还是我的好姐姐吗?竟是连半碗饭都不给我了。”
江罄珠故作严肃道:“快说。”江柘摇摇头,又将任桑让自己唤他师兄和教自己武功的事说了出来。
“当真是任公子让你喊的?”
“哪儿能啊,是他自己突然这样叫我,我就答应了,而且莫名多了个打下手的,我干嘛不答应?”任桑卷着衣袖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师弟,去吃饭,阿微等着你呢,就是不准靠近锅,烫着了可没钱医治。”
“是,师兄!”早就饿的不行的任桑赶忙跑进庙里。
也早已饿了的江罄珠准备进去吃饭,却被任桑拦了下来:“已经没饭了,就做了一碗,剩下的就只有汤了,所有米都给了阿柘和阿微。”
江罄珠看了看任桑,又看了看庙里面和那尊佛像,垂下了眼眸,仿佛早已知道一般,道:“那我们总归也是要去的,否则两个小家伙恐怕又该多想了。”
任桑思索片刻,应了下来,于是二人一同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