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梦境结束了。
第二天却还在自己的房间醒来,还是这个12岁的我。
我开始有点慌张,但是多天以后我接受了现实。
如果没有选择醒来的权利,倒不如沉在这梦里,至少,在这个梦里,我感觉到了快乐。
在上次唐修白和我被抢钱后。那群人就仿佛看到了摇钱树,一而再再而三的拦下我和唐修白,抢走我们的零花钱。虽然钱不多,但也很让人烦恼。
可是凭我们两个还没发育起来的身体,又瘦又弱,自然也不能反抗。
但是我也知道,这种事情就算告诉父母,也不会得到什么回应。
在有一天吃晚饭的时候,我把事情一口气的说了出来。倒不是因为自己和唐修白被欺负太惨了了。而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也想想看看父母亲的态度。
果然……
“小孩子只是需要正确的引导和教育,明天让你妈去跟你们校长沟通一下。”父亲说完也只是一笑而过。母亲点了点头表示对父亲的赞同。然后都没再提这件事情。
第二天,母亲倒是跟我一起去学校了,跟校长聊了两节课的教育问题,丝毫没有提这件事情。
嗯,我知道的。答案其实很明显。
这些晚上,我很难入睡。翻来覆去,我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梦到我回到这个时间点。
是因为唐修白?
可我记不清我跟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说到底,以前我从来没关心过他。发生了什么我就更不清楚了解了。
是为了父母?
可似乎又并不在这一个时间点。更不要说别的了。
我提醒母亲去医院检查身体,但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提醒父亲出警注意安全,不要受伤。
但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去。我也想过也许隔天醒过来,我就在实验方舱里。
我不是不喜欢这个梦。
每天早上可以吃到母亲做的早饭,和上班的父亲打招呼。上学的路上看日出,遇到笑容灿烂的唐修白。
这些对我来说是美好的,也易碎。
所以,我每天都很不安。
“理子?理子?你怎么老是发呆?”这些天,他一直都在关心我。一直在询问,是不是因为零花钱被抢走了的事情,我被父母骂了。
我不知道说过多少次“没有事情。”他却一直责怪自己。
这一下课他就冲了过来,用手撑着桌子站在我旁边,又有点不放心抬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脸上写满了焦急。
“我没有生病。”我回复他,同时从书包里摸出了几块巧克力塞到了他手里。这是母亲昨天买的,特意给唐修白带了几块。小孩子就喜欢这些东西。也示意他不要担心。
他的眉头依旧紧锁,又把巧克力塞给了我,摇了摇头。
“理子你不开心,这个你应该多吃点。我前几天看一本书还说巧克力能让人开心。”他一本正经的跟我说书上都写了什么,怎样才能开心。
直到大课间结束,他在老师的催促下才回到他的座位。
呆呆的傻傻的,我想。
转头眯起眼睛看向窗外,阳光着实刺眼,树木郁郁葱葱,学校后山望去一片绿。偶尔有蝉鸣声。估摸着时间,快要放假了,能有什么事发生……我努力想着,回忆那些假期,好像也没什么事情发生。也许是什么事情被我遗漏了。
我跑神了一天,又混过了一天。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做不了。
我坐在桌子上等唐修白打扫卫生。教室只剩我们两个人,只有头顶老旧的吊扇“吱吱呀呀”的作响。
空气有点燥热,唐修白累的满头大汗,还是仔细把每个人的位置都扫的特别干净。
“傻白,怎么天天都是你打扫卫生。”
我注意到了,天天都是他,明明值日生的表单上写着别人的名字。
他挥舞起扫把,拿衣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得意洋洋的说:“替别人打扫一次卫生一次五毛钱,嘿嘿,多吧!”
我嘴角抽搐了两下,一时哑然。这个事情,我是不知道。以前,我也不知道。
这个理由,也让我感觉好奇。
“赚钱了,拿来做什么。”我问。
以唐修白的性子,扣扣搜搜。无非是攒起来,给他的母亲,或者买什么东西。
出乎意料的是,他回答:“拿来…今年想和你一起参加野营!”
野营?我心头一紧。
野营是在假期开始前学校举办的,一般都是在后山里为期五天的。我是不太喜欢去的,但是父母亲希望我能多锻炼锻炼。每年都会给我报名。在我的记忆里,唐修白从未和我去过,因为需要的费用也挺多的,他母亲希望他和别的孩子一样去的,但他觉得这个也挺不值得。
这次决定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要不不去了吧,其实没什么必要。”我劝他,如果说梦不会醒来是因为在等一个契机或者达成什么条件的话,那么只可能是在这里。
唐修白有点茫然反问“为什么啊,理子你不想和我一起吗?”
他这么说,我不知道要怎么回复他。告诉他会有变故?他会信吗?显然有些不理智。
“没什么,我当然想和你一起了。那我们到时候再说吧。”他点点头,继续打扫卫生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脑袋里一片空白。终于梦要结束了?
唐修白很高兴,在野营前他兴奋的准备去的东西。还一直问我,生怕自己有什么遗漏的。
我反倒觉得心口闷闷的,有什么事情放不下,但也说不出口。
“我第一次去野营诶!是不是超级有意思啊!”他激动的说。然后又往袋子里塞了一件外套。这也不知道是第几件外套了,眼看衣柜里快要没有衣服了。
“你拿那么多衣服干嘛,野营又不是搬家。”
他点点头,说:“我知道呀,过几天降温啊。理子你一定没有带很多衣服,冷的话,我的你就可以穿。”他依旧乐此不疲的往里面塞杂七杂八的东西,脸上写着期待两个字。
真正到了野营那天,是个大阴天。阴沉沉的,闷热闷热让人烦躁,似乎是要酝酿一场大雨。
学校并没有因为天气状况改变野营的日期。也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了天气,因此感到不快和不安。
其他人都开开心心,三五成群讨论着行程安排。
唐修白来的是最晚的,他拎了好大一个包,显得有点吃力。
我跑上去跟他一起提,也有点感觉吃力。这家伙是往包里面塞砖头了吗,这么重!
“理子,是不是很重啊,昨天晚上特地让我妈妈做了很多好吃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一时间有点无语。
后来一想,小孩子嘛,总是喜欢这样的。
在老师的帮助下,我们把东西放上了车。
我坐的车动了起来,随后后面三辆大客车也陆续缓缓启动,驶出了学校,老师在前面站着安排这次露营的注意事项。
车上的小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讨论个不停。
我侧过身靠着车窗,发动机的轰鸣声让我觉得有点头晕目眩,想要睡觉…
突然唐修白拉着我的手高高举起,我猛然惊醒,回头看他,他咧着嘴眼睛明亮。
“好,那这次唐修白同学就和林理柒同学一组。你们要好好合作哦!”老师面带笑容这么说。
哦,原来是在分组啊,把一群人两两分一组。
看我没什么反应,唐修白手伸手往我眼前晃一晃,“理子你不愿意跟我一组吗?”他问。
“哦哦,不是,我只是觉得今天有点累,有点晕车。”我回答他。
他长舒了一口气,脱下外套给我盖上,“那理子你先睡觉吧,到了我叫你。”
我点点头,裹上衣服闭上了眼睛。
我做了一个梦,很奇怪,我已经在梦里了,却还会做梦。
在一片白雾中,我迷失了方向,除了雾,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我漫无目的在雾里游走,脚下从洁白的平地变成了水面,像镜子一样的水面。
我俯下身,看向镜面,现出的影像让我既熟悉又陌生。脸是我的脸,其他装束神态却不是我。镜中的我看起来锐利,干练。
在我还在感到奇怪的时候,他先开口说话了。
“不要尝试改变。”他说。
我怔在原地,错愕的看着他。
“什么改变?你到底是谁?”
他张口正想说什么,镜面刹然之间碎裂成碎片。
整个世界一瞬间暗了下去。脚下似乎变成了泥潭,一点一点吞噬着我,无法自拔。
难道,我要死了?
一个急刹,我的头撞到了前座上。让我清醒了过来。
“理子!你没事吧,你刚才一直在抖。”他手探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
我感觉很冷,窗外下起了大雨,顺着玻璃好像形成了一道水强。
前玻璃有雨刷器才勉强看清,前面路上横着一颗大树。
放眼望去,道路不远处两边都是山。
车上一直在沸腾,同学们讨论的热火朝天。
司机还有好多个带队老师都撑着伞下车,去看拦路树的情况。
“理子,你发烧了,好烫!”他大声嚷嚷起来,生怕全世界都不知道一样。
回到车上的老师本来是打算拿工具,一听到唐修白叫喊声,也急忙走过来试了试温度。从随身的小包里翻出几板药片,以及一瓶矿泉水喂给我。
“同学们安静一下,现在我们车上有一个同学生病了需要好好休息,大家要体谅照顾一下。”随后车上逐渐安静下来。
他们在彼此的耳边轻语,老师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拿到工具也下了车。
“理子,你有没有好一点?”他问。
我实在难受的懒得说话了,只是看了他一眼。
“理子你饿吗?要不要吃东西啊?”
我摇摇头,转过头继续靠着窗闭上眼睛。
这次露营估计是泡汤了,这个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的,往前也不能继续走,一定是要往回开。
我陷入了半睡不睡的状态,偶尔听到嘈杂躁动的声音,然后又睡过去。
醒过来,外面天已经黑了。
雨还是一样大。
车上静悄悄的,多数人都睡着了。
唐修白也歪着头,侧卧在走廊一边。我想起身,身上却铺盖了五六件外套。
我把他们拿起来,却惊醒了唐修白。“理…子,你要去哪里?”
“我想去上厕所。”
我把衣服盖给他,他听完又睡了过去。
在老师允许下,我撑着伞下了车,想找灌木丛方便解手。
往山体前走,我发现拱起一道裂痕,裂痕很长,引入黑夜中。
没得选了,那就这吧。
方便完往回走,土地很软,踩下去深深的一个脚印。
我回头看了那倒拱起的大裂痕,越看越不对劲。
空气中雨水混着泥土味,还有闷闷的轰鸣声。我抬头用手电往上照,泥浆顺着斜坡往下流。
这个现象好像一记闷棍砸到了我的头上。来不及细想,扭头就跑,我第一次觉得明明是一段很短的距离,却让我感觉遥不可及。
轰鸣声在我跑的过程中不断变大,好像在敲击我的耳膜,让我头晕目眩。
我先冲向最后一辆车,疯狂的拍打车门。司机醒了给我开了门。
我气喘吁吁跑上车,大喊:“快走!山体滑坡!”
车上的人都被惊醒,老师也醒了过来,一时还好像没睡醒,愣楞的。
我咬了咬牙,又重复了一遍。老师反应过来,让司机往后退。
可是,前面还有三辆。
我将伞丢掉,摸黑往前面的车跑去。最后一辆车启动了,开始往后开。并且打开车灯,不停的鸣笛,前面车的人纷纷醒了过来。
雨打在脸上生疼,我卯足力气喊:“车往后退,山体滑坡!”
第三辆车…然后是第二辆…
当他们纷纷开始往后退时,第一辆车才开始启动。
我绊到了石块,狠狠的摔在原地。
“理子,快跑!”我听到了唐修白的声音。
耳边轰鸣声越来越大,土块砸在不远处,我听得到流动的泥浆。
我站起身拼命的往车上跑,大脑一片空白。
上车的一霎那,我倒在走廊上,老师眼疾手快把我揽在怀里。
她喊”护住头部”。
我紧紧闭上眼,听到了巨大撞击的声音。那一刻,世界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