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姬亶携亲属家奴,逃至梁山脚下,累得再也难以前行,后面犬侯追兵已经到达。只见犬侯不由分说,伸矛便刺。姬亶双目紧闭,心中暗想,这下完了,他死不足惜,却连累了亲属家奴。
他丢失了祖上留下的封地,又灭绝了祖先后嗣,他心中愧疚,不由得失声自怨:“姬亶无能,愧对祖宗。”
就在这生死存亡的一刻间,只见一名女将从山上冲将下来,犹如猛虎扑羊,苍鹰捉鸡。说时迟那时快,女将的大刀将矛头砍折。犬戎将士连忙上前,保护犬侯。女将后面的人马也迅速赶上。
犬侯对这突如其来的女子气坏了,扔掉手中半根长矛,他厉声喝道:“哪里来的野女子,竟敢挡我去路?我奉商王之命,前来讨伐豳人,与他人无干,若不想死,就速速让开。”
女将言道:“我本羌人,与殷商世代为敌,岂能容你再次行凶。”姬亶闻听羌人来救,便舒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有救了。豳羌相邻,素为姻亲联盟,虽然豳人总是被羌人嫌弃,可遇到困难,还是会帮一下的。
女子说完,抽到便砍。前面说过,犬侯捕捉羌人,送与商王,用于人牲祭祀。既然女子是羌人,那么,她的刀刃上便凝结着无数羌人的亡灵。这一刀下去,犬侯定会一命呜呼。说时迟那时快,犬人武将连忙挡住女子。
犬侯怕犬兵吃亏,便命令犬兵:“撤!”
犬师是从午夜出发的,连夜追赶豳人已是疲惫不堪。又见来者杀气重重,不愿恋战,便下令撤回豳地,来日寻机捕杀这些羌人。
羌人也不恋战,要带领豳人攀登梁山,姬亶来不及多想,命令豳人紧随羌人。豳人在最绝望之时,见羌人来救,看到了生还的希望,便振作精神,向山上爬去。
言语之后,姬亶知道这位女子是羌方君主的长女贞姜,她出生于邰,就是姜嫄母族的所在地。当年后稷受封于此地,因为后稷子孙姬不窋不争气,被姜嫄的母族赶出邰地。姜姓氏族在邰地建立了羌人邦国羌方。
前些日子,羌侯率武将前往梁山田猎,女儿贞姜便于羌侯来到梁山顶上。黎明时刻,有人来报,山下犬侯带领人马,追逐豳人,看样子是要斩尽杀绝。羌侯瞧不起豳人,尤其那个自认为仁义、实则软弱可欺的豳君姬亶,他更是嗤之以鼻。
“哼,不要管他,免得招惹犬人,惹火上身。”羌侯习惯性地哼了一下,不愿与犬人为敌。
女儿贞姜久闻姬亶仁义,对待民众如同家人。她对姬亶颇有好感,便劝说君父下山营救,羌侯不肯,回营帐歇息去了。
女儿贞姜多有不服,想要下山,刀砍犬侯,为羌人报仇。于是,她便率领将士,偷偷下山。
姬亶听完,再次行礼感谢贞姜救命之恩,贞姜笑笑,指了指前面的营帐,说这里便是羌营了,待我禀报君父,收留你们。
羌侯闻听女儿私自下山营救豳人,并且把他们带回营帐,气不打一出来。他说道:”哼,豳人无能,守不住家园,管我们屁事?他们强的时候,在我们地盘上封侯,他们弱小了,便是我们的祸害。将姬亶和他的家人给我赶走。“
女儿见君父无情,对姬亶新生歉意,便和姬亶一同离开梁山。姬亶对贞姜的感激如滚滚渭河之水,滔滔不绝。他偷偷打量这位女公子,只见她皮肤白皙细腻,模样俊俏,一看便知道是个善良的女孩,却又带着一股为正义而战的杀气。
姬亶呆呆地打量着贞姜,贞姜有些不好意思,羞涩染红了她白皙的脸庞。就在两人对视的瞬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力量,是他们相互吸引,那是一种强烈的相拥愿望,是少男少女相爱的力量。
两人并肩翻越梁山,抵达岐山脚下的平原。两人驻马停车,攀上山巘。他们放眼望去,只见灌木丛生,乔木林立,飞禽穿梭于林梢,走兽狂奔于茫原。
贞姜语于姬亶:“此处名叫周原,位于羌方西部。这里土地肥沃,植被繁茂、水系纵横、气候宜人,是安家的好地方。”姬亶放眼望去,这里靠山面水,是个风水宝地,他认同贞姜的说法:“好吧,那我们就在这里安家吧。”
不过贞姜马上又说:”你自己决策,周原可是商王渭水狩猎的地方,也是游牧羌人活动的主要场所。”
姬亶闻听,有些慌了手脚,贞姜见他惊魂未定,便劝他说:“要是你求我的话,我会留下来和你一起,我在这里,游牧羌人就不会伤害你们。至于商王吗?几十年才来一次,诺大的渭水平原,说不定都不会遇见。不用担心,遇见了自有办法。”
“那,我求你,留下来吧。”姬亶拜手说道。
周原上,柞栎(zuò lì)高耸入云,白桵(ruǐ])枝条芃芃。姬亶和贞姜穿越柞栎间的林荫小道,踏过白桵飘香的小径,针刺锋芒难阻二人共察山水的脚步,沼泽泥泞熄不灭他们并肩同行的渴望。
当荆棘划破手掌,当失步滑下山崖,当柔软的茅草被他们压在身下,当欲望战胜了理智,当落日的红光照在贞姜身上,洒下一片血红的光斑,他们相爱了。
…………
当贞姜带着姬亶一同出现在羌侯面前时,当姬亶告诉羌侯,他要娶贞姜为夫人时,羌侯惊呆了。他非常愤怒,怒骂姬亶:”你为人君主,上不能治国强兵,谋求昌盛,下不能保护民众,不受他人欺负。你就是一个软弱可欺的窝囊废,你凭什么娶我的女儿?”
羌侯的话刺痛了姬亶的心,他发誓日后定要谋新图强,他不愿看羌侯那充满鄙视的脸。他低头拜手,口中念道:“我爱贞姜,所以要娶她为夫人。”姬亶声音很小,微弱的声音出卖了他,他底气不足,他是个十足的窝囊废。
羌侯“哼”了一声,便转身对女儿说:“你看他这胆小怕事,柔弱可欺的样子,根本不配为人君主,更不配娶我的女儿。女儿,听君父的话,把他给我赶走。”
姬亶闻听,羞愧难当,倘若地上有缝,他愿意转入地缝,永远消失。
贞姜不满,高声对父亲说:“你不能如此傲慢,姬亶不是软弱,那是仁义。要是他的才能,那不是天下人皆知的吗?他会种植粮食,让豳民永不会挨饿。就凭这两条,他不配做君主吗?他不配娶我吗?要是你有这两样本事,还会有羌人离开放过,称为羌戎吗?”
羌侯见女儿竟敢替姬亶说话,辱骂君父,大声喊道:“走,你给我走,想去哪里去哪里。”
贞姜的话点到了羌侯的痛楚,正因为羌侯心胸狭隘,才使得观念不同的人离开羌方,称为羌戎,那些吃不饱的人也跟随他们,游牧于羌方西部的周原上。倘若羌侯仁义、善于种植,他们怎会离开故土,成为羌戎。可是羌侯不这么认为,羌戎对他来说无所谓,走得越远越好。
贞姜拉着姬亶走出宫门,羌侯见女儿离开,便对门外喊道:“哼,你给我回来,我说过多少次,羌戎是羌戎,与羌方无关,他们愿意称为商王和犬侯的人牲,我有什么办法?以后不准再拿羌戎说事,我不愿听。”
贞姜听见父亲又再藐视那些游离于羌方之外的羌人,便丢下姬亶,转头回来,他告诉羌侯:”那些人可都是姜姓族人,君父不可以同族相欺。”
羌侯见女儿接短,为自己辩解道:“那些游牧羌人,他们只要愿意归顺,我愿意接受他们,保护他们。可是,他们个个拒绝我的好意,不愿接受我的观点,才会有今日下场。对于那些尚未开化的蛮人,还是不要接近为好,免得惹火上身。”
“你才是真正的懦夫,倘若姬亶肯像君父一样,甘愿臣服大商邦,一定会比君父更好。”说完贞姜扭头便走。
气得羌侯咬牙切齿,命士兵放他们出城,他不愿再看到这样的女儿和那个窝囊废。
贞姜哪里顾及羌侯的感受,她怀着对未来的憧憬,以身相许,以山川为媒,与姬亶结为夫妻。
两人成双成对,往来于山川之间,他们要筑起属于他们自己的家园。
姬亶告诉贞姜,他出了耕种,他什么都不会,可是就凭善耕,他就不会让贞姜受苦。贞姜率直,他引导姬亶,不要局限于农耕,要考虑建立宫城,设立邦国,还要效仿羌方,设置五官有司,彻底摆脱戎狄部落的旧俗。
贞姜点燃了姬亶对未来的希望,他把想象中的都城模样讲给贞姜,他们的都城应该由一处处民居和一块块耕地组成,它们方位正、边界直,看起来很整洁美观。贞姜说,还要建宫城,宫城外面还要修建城墙,这样可以抵御外敌入侵。
两人说着说着,勾画出一副美丽壮观的岐都建造图。
姬亶感谢夫人开导,对夫人说:“都城筑建都依夫人所言,姬亶不才,日后遇到大事,还望夫人不吝赐教,共同定夺。”贞姜点头应允,鼓励姬亶好好治国,做给羌侯看看。
可是,真要筑建他们想象中的庞大的都城,就凭他俩和亲属家奴这一两千人,如何实现。这下姬亶又犯愁了,他还是找块好地,让亲属家奴耕种最为简单,不缺吃喝。眼看着姬亶刚刚鼓起的就要消失殆尽,这下可急坏了贞姜。欲知姬亶能否再鼓勇气,实现理想,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