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得一黑色嶙峋尖刺从楚执后方腾空而起,就像黑暗硬生生从无尽的光明中挤出,“刺啦”一声扎进猎纹噬心蟒体内,浓稠的血水从天而降,划过了楚执因受惊而不自觉颤动的脸庞,留下几道暗红色血痕。
那条尖刺大半穿过了猎纹噬心蟒,穿过部分悠悠斜指着天,覆盖上一层黏腻猩红的血水。
被穿者猎纹噬心蟒再无刚才那方悠哉悠哉之态,它全身的鳞片不断开合,米白骨刺穿梭其间,似一不断暴起平静的刺猬。
那张倒三角脸上睥睨的竖瞳绞做一团,癫狂地抖动着。其粗大的蛇尾不住挥甩鞭打着地面,力度之大甚至让地面裂出好几道口子,碎出了许多点,点又被挥鞭的风带起,扬起一人高的土尘。
猎纹噬心蟒没有说话,嘶吼,但它现在身上每一条线条都是痉挛的,每时每刻它的行为都宣泄着疼痛,一种无声的疼痛。这种疼痛不免使每个看到的人都胆寒。
击打的余震将楚执弹起半米多高,也终于将懵懂状态下的楚执震醒了。
楚执朝着远离萌萌眼的方向跑去,压榨体内最后的气力,直至最后完全脱力无意识倒下。
再醒来,已是下午。
楚执翻过身,西斜的太阳此时正好把阳光照到楚执脸上,令他眯缝起双眼。
我活下来了。
他的胸口还在不断起伏,仿佛仍在缓解先前跑动过度缺氧的漏缝。
走狗屎运了?我……从萌萌眼手中逃了出来。
这是梦吗,这……
楚执转动眼珠望向远方潺潺流水,却没有聚焦,刚刚萌萌眼被一扎两洞扭动身躯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这是真的?我……活下来了。
楚执用力捏了捏脸。
妈的,真他妈的痛。
这是真的。
虽然万幸活了下来,但楚执心中却没怎么踩了狗屎运的喜悦之情,反倒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充斥了他。
我选择出来,是正确还是错误的?
像是今天这种情况,如果没有那猎人的陷阱,我能活下来吗?
不,我不能。
那也就是说如果接下来碰上类似的情况,没有运气,我就没了,这人生就这么完了?
还没有看过历过世界就……就结束啦!
就简简单单完啦!
那还不如呆在那地方!
可如果我不出来,一生徘徊于那一寸方地,与鸟禽作伴?
老头子?不,也不知到他什么时候回来,但就算他回来了又怎样。
老头子不能一生都陪着我啊。
那我就一个人,一个人蜗居在泥潭里。
不仅活着没人知道,死了也更没人知道。
谁会记得素未谋面陌生人的存亡伊。
也许就老头子记得吧,曾今有个少年,畏畏缩缩碌碌无为过了一生。
不,不行!
我要做像朱元璋那样的人,我要做星辰,我要闪耀!
闪耀一方天地,被每个见到的人称赞!
我要改变世界,让世界更美好。
每个人都能做小太阳温暖他人。
可,如果我失败了。
失败。
可能如果我接着走下去,马上就遇到别的凶猛蚀人的物种。
可能在它的一爪一鞭一拍一抽我就没了。
那样的死一定很痛吧,身子会从中间裂开,血流出来。
最后沦为野兽的一泡尿粪,化作植物的肥料,加入生态循环的一部分。
也许我应该现在就回去,现在!
至少原来的地方是安全的,是……是熟悉的,是平静的。
如果我待在那里,可能每天一层不变,无人聊天,枯燥无味。
但至少,我是安全的。
我可以想干嘛就干嘛。
老头子说在外面的世界,没有钱一切无从谈起。
而我在这孤山之中,任何东西都是免费的,我想吃苹果吃苹果,想吃梨吃梨。
不受生活所迫,什么都是自给自足。
况且那样的死亡一定很安静吧,应该没有一点痛苦。
那样多好!
可这样真的……是我想要的生活吗?
真的,志向就那么点吗!
我……甘心吗!
就因为畏惧死亡疼痛,就封闭封锁自己吗!
和世界隔绝,中间一点关系都不留吗。
超然物外!
拜托,怎么可能!
做一条憋闷死于袋子中,远离生态圈的……鱼!
我难道不能勇敢的展示自己怀抱他人吗?
我就那么差我就一定不能成功吗?
我就一定不能给予世界温暖吗?
我难道对这个世界真的真的连一点影响都没有吗?
不!!!
我想热烈。
我相信成功的道路再怎么曲折,只要我相信自己坚定自己!
又什么事是做不到的。
我不想死了没人知活着没人晓。
我要成为一个举足轻重的人。
一个被世界称颂、铭记的人。
可我真的能够忍受前行的枯燥,我真的能够保证自己一心向前?
我能够忍受其中挫折并不被其影响吗?
我真的具有与之匹配的能力吗?
明朝有万万人。
明朝只有一个朱元璋。
为什么偏偏我能是万万分之一。
为什么我不能是万万分之一。
如果我在努力前行大半后才发现方向是错的,我具备重新开始的勇气和毅力吗?
具备吗!!!
楚执感到脑袋里昏昏涨涨的,思想不受控制地涌出,恰似先前梦尽初醒。
他不自觉他走回了萌萌眼的地方,眼见萌萌眼塌着脖子尾巴,面目狰狞,却又无力,它全身的筋骨像是被抽走了,大眼睛无神呆滞,怔怔地看向前方,透着无名的悲哀。
楚执顺着它的目光看去,所到之处是一个茶褐色由残枝败叶搭就的鸟窝。鸟窝里静静躺着四颗花白大拇指大小的蛋,一颗碎了,旁边有一只游隼抓扒着树枝,弯腰伸嘴探进碎蛋,吸允着蛋液,鸟妈妈爸爸不见踪影。
“喂,那边那个毛头,你,过来下。”
忽然的,楚执耳边响起了低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