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学校像一名普通的高中生上课,已经是高三下半学期了。那天学校大门外的高考倒计时上显示的数字是“90”,这意味着过了那一天,我们就是“90后”了。
刚进到班级我就得到了一个喜讯:校长被调到别的学校担任校长了。这个消息让我觉得,天亮了。在兴奋的同时,我也深刻认识到,我们这儿天亮了,那么在世界的另一个地方,必然是天黑了。
后来听段林说,这次校长被调到的那个学校比较破,所以补偿给了他一辆“雪福来”和一套150多平米的房子。这个消息让我有些震惊,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们学校更破的学校。
新校长是我们学校的王主任,这让我们大家觉得,其实换不换都一样。王校长上任的第一件大事就是严查仪容仪表。他安排了若干体育老师站在校门口,在学生进校门的时候挨个排查,不合格的学生要给班级扣分,而且会被强行带到教导处进行“标准规范化处理”。
女生头发剪得要像男生,男生头发要剪得要像和尚,这是学校的合格标准。校服是必须要穿的,校服拉链至少要拉到脖颈下两指处,不然会被当成耍流氓抓到教导处旁的小黑屋写总结。女生不准留长发,不准涂指甲,不准戴耳环,不准描眼线……总之整体看上去是个假小子就对了;男生不准留鬓角,不准有刘海,不准留胡须,不准手指甲里有灰……总之整体看上去是个劳改犯就对了。
王校长上任后还为我们学校注入了不少新鲜血液,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招来了近十名实习教师。这些实习教师从口音上听起来和王校长很像,不是本地人;从衣着打扮上来看,很简朴,甚至让人觉得有点艰苦;从平日的言行举止来看,很牛逼,一看就是有后台的人。
虽然学校里因为王校长的上任有了些变化,可这就像是国家足球队换主教练,每个刚上任的主教练都会提出自己的一套东西,但都是只见口号,不见成效,换汤不换药,根本没疗效。
四月初的时候,我们迎来了第一次模拟考试,对于这次考试,我的态度很平和,平和到放弃的地步。自从沈阳回来,我只上了两周的课,很多东西都忘的差不多了,所以对于“一模”我根本没抱任何希望。
考试那天,小暴被安排在了我的前座,这表明小暴在全校的排名高我一名,而我的后座是Roman,这表明Roman在全校的排名低我一名。
虽说是放弃,但我都尽量把每一科都答满,即使我不知道答什么,也会写些歌词填充卷面,争取得个“印象分”。但考数学的时候,我真放弃了,因为数学的主观题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蒙,上面那些符号像火星文一样让我纠结,于是在答完选择题之后我就缴枪了。A卷12道选择题一道没落,B卷90分主观题一道没答。
看看表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能交卷,我开始坐在座位上左右张望。我只是无聊,并没有想抄谁的意思,我知道到这个时候了,就算抄到151分,也毫无意义。
我回头看看Roman,他明显比我答的快,已经趴在桌上休息了。
我回头小声对他说:“答的比我还快啊?”
Roman抬起头,看看我,回了句:“恩。”
虽然Roman只和我说了一个字,但就是这一个字让我觉得他有心事。
我笑笑问:“怎么了?数学没答好?”
Roman摇摇头。
我看Roman心情这么不好,就没有再追问他,于是转过身去和小暴扔硬币把选择题又做了一边。
第二天,学校利用早自习的时候做了一个通告,大概的意思是,为了学校的前途,为了学校的名声,为了学校的清白,为了学校的牌坊……经过一系列旷日持久的讨论,校方决定给予高三十一班陶小桃开除学籍,回家查看的处分。
当时我下意识的回头想看Roman的反应,我想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但是Roman的座位是空着的。
后来从小暴的嘴中得知,陶小桃怀孕了。
我问:“那为什么没开除Roman呢?”
小暴说:“小桃够意思,死活不说是谁的搞的……”
“那这事儿学校是怎么知道的?!”
小暴说:“估计是小桃交友不慎,把这事儿和咱学校的人说了,走了风声。”
事实证明小暴的推断没错,陶小桃怀孕的事儿真是被自己的好朋友抖出去的。她的这个好友名叫张诗,是高三一班的“高财生”,也是高三一班的头号“狗腿子”,从高一到现在,我们闯的很多祸都是被她告发的,为此我们给她起了个绰号,叫她“女特务”,也不知道陶小桃怎么会和这种臭名昭著的人做朋友。曾几何时我们打算教训一下她,但考虑到她是个女生,就没好意思下手,可陶小桃这事儿她做的也太过了,于是我们终于决定给她点教训。
就在我和小暴准备跟她算账的那天,学校开除了她,并开除了一名实习教师,学校把此事处理的很低调,我们只是在私下得知的,并不是通过喇叭筒的广播,因为学校这次真的要顾虑自己的前途、名声和牌坊了。
张诗被开除的原因竟然和陶小桃相似的,这令我们很吃惊。她是因为在放学后,和某新来的男性实习教师在办公室内干柴烈火,被人发现了。
在揭发此事的时候,揭发人并没有说出实习教师的名字,因为当时光线的问题,她只看清了躺在桌子上的“女特务”张诗,却没看清男主人公。可这个男主人公的命运就没有Roman那么好了,张诗还没等校领导们“用刑”就全招了,迫不及待的向上级领导交代了一切细节,激动之余还会感叹那个实习教师裆下的那颗痣是多么的性感。
这件事应验了一句话:女特务的战斗第一线都是在床上。或者桌子上。
两天后,Roman休学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他只留下了一桌子的教材和练习册,还有椅子下面的一对哑铃。
从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见过Roman,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一个,对他此后的生活更是一无所知,没想到再次见到他,竟是在我搬家的日子。
Roman正准备搬电视,我问他:“你和陶小桃现在什么情况?还有联系吗?”
Roman咧着嘴笑着说:“我媳妇啊,孩子都6岁了!”从表情和言语中不难感觉出他是幸福的。
“可以啊,没想到最后走到一起的是你们啊,当年身边的哥几个都歇菜了,坚持最久的就秦青,7年,最后还是拜拜了。”我有点惋惜的说。
“唉,我没什么挑的,小桃年轻的时候也跟着我受了委屈,她选择跟了我,我也就死心塌地的跟她过了。”Roman满足的说。
我同意的点了点头。
对于这样一对从学生时期恋爱,最后坚持走进婚姻一对恋人,我唯一能祝福的就是,他们的孩子长得可千万别像陶小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