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教室的路上秦青问我纪阳都和我说什么了。
我说:“他问我‘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多冷的问题啊,冻得我一脑门子汗。”
秦青说:“他不是看上你了吧。”
我说:“你滚蛋!”
秦青说:“没事儿,放心,由我给你顶着,他要是真看上你了,也得先过我这关。要想日我兄弟必先日我!”
我说:“我日你大爷!我谢谢你的好意了,我可真不好这口。”
而那天下午发生的事情让我松了一口气。那天下午,纪阳在不同的时间地点问了全班所有同学同一个问题:“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几乎每一个被他提问过的人,都忍不住一脑门子汗地跑开了,只有大海没那么做,因为大海生气了,他觉得纪阳是在装疯卖傻。
在纪阳露着一排小白牙走到大海面前的时候,大海已经预料到了纪阳接下来会说什么,于是大海先开口对纪阳说:“我觉得你就是个傻逼,一个臭傻逼!是个精神病!”
大海说完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歪头瞅着纪阳。纪阳那一排小白牙不见了,他不再微笑,眼神变得有些阴冷,他就用那种阴冷的眼神看了大海近五分钟,大海就坐在那与他对视着,两个人的战争似乎一触即发。
是大海先挺不住的。
的确,纪阳那突然阴冷的眼神足以让人联想到很多不安的东西,疯子是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出来的,于是大海起身走出了教室,但仍假装不屑的丢下了一个字:“靠!”
在大海走后,纪阳依然站在那里,依然是阴冷的眼神,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他沉默的背影让所有的同学感觉到不安,大家都不敢喘大气。那是我们班课间休息最安静的一次,五十多个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纪阳身上,而表面看上去却都在忙自己的事。我手里握着手机,时刻准备着拨打110。
上课铃响了,纪阳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转过身走回座位上。这时最痛苦的人莫过于他的同桌小可了,小可的脸吓的煞白,低头假装看书,连用余光扫一眼纪阳的勇气都没有。
老班踩着高跟鞋走进了教室,一看大家都这么安静的坐在座位上,高兴地说:“今天表现不错啊,上课铃一响就这么安静,你们不是又惹校长生气了吧?”老班说这话的时候,大家把目光都瞟向了纪阳,老班发现了大家眼神的异常,脸一下又拉长了,看到大海不在座位上,就问我们大海去哪了。
老班话音刚落,纪阳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真的是很突然的站起来,突然的让我们在座的每个同学都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由于起身太迅猛,把椅子和桌子都碰出巨大了响声。在他身边精神一直紧绷的小可被纪阳这突然行为吓坏了,她“啊”地大叫一声冲出了座位,没跑两步就双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之后“哇哇”地大哭了起来,旁边的女生赶紧上去搀扶。
老班也被惊到了,本能的问纪阳:“纪阳,你干什么!?”
纪阳的眼神终于不再阴冷,他眨着眼睛似乎如梦初醒。
他一脸无辜的说:“我,我什么都没干啊……”
的确,纪阳说的是事实,从头到尾他真的什么都没做,他只是坐下又站起来了而已,但第二天他还是被劝退了。老班知道,纪阳再不走,早晚他会把其余同学刺激成和他一个样,所以她代表我们班同学起草了一份建议书反映给校领导,大概内容是:纪阳还是该去哪就去哪吧。
校长可能早就期待这份建议书了,这次他终于有一个正当的理由把纪阳劝退了,这样一来,他就可以保证在此后给我们班上课的时候,趾高气昂地对着想上厕所的同学大呼:“憋着!尿裤子了我给你洗!”以扬他作为一个校长的威风。
纪阳被劝退之后,班级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大家终于能把精力全部投入到背题当中了,而生活却单调了。同学们常常在背题背到快吐的时候谈起纪阳,我们甚至开始有些想念这个人,他的出现曾经给同学们带来了不适。我们是一群善于展示个性的少年,每天却被压抑着,过着彼此都雷同的生活,这对我们来说实在太雷了。而纪阳的出现给我们流水线似的生活带来了改变,虽然他没能使我们的午餐得到改善,但至少他使一沉不变的日子有过流产。
小暴在知道我们班纪阳的事迹后感慨颇深地说:“可惜他是个疯子,要不我就跟他混,毕竟身边能不脱裤子就小便的人太稀少了。”
我说:“是啊,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
小暴说:“看来这个世界上只有疯子才能做疯事。”
我“呵呵”一笑,递给他根烟,说:“其实我觉得你就是个疯子,小狼也是,李爽也是,你看看你们做的那些,为了什么?还不都是疯事。”
小暴“哈哈”一笑,然后猛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
“这不是疯事。”
“哦?可能是你自己感觉不到吧,就像纪阳一样,他可能不会觉得自己做的是疯事。”
“恩,可能吧,其实我觉得,我们只是感情用事。”
“你为感情那么用事,感情现在如何?”
“顺其自然吧!”
“她就没什么表示么?”
小暴摇摇头,弹了下烟灰:“你教教我吧,我怎么就是开不了口呢……”
“这事儿秦青在行,我不专业,不过像你这样情到深处还开不了口的人真是不多啊。”
“你是在嘲笑我软弱?”
“嘿嘿,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说完我把烟头往地上一丢,拿着一卷手纸就跑回了教室,留下小暴一个人在厕所里。
几秒钟后,我听到厕所里传出小暴大声呼喊的声音:“郝乐!你给我回来!手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