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约着在玉峰山上见了一面。
“仙君。”她问了一声。今日穿的是绛红色的广袖流仙裙,带着蝴蝶震翼的发钗,一朵青莲跃然眉上,流光浮动之间,妩媚动人,今日却有寂寥之色。
“他、真的要潜心修炼了?”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失落和不甘心。
“其实今年,已经与他相识一百年了,他却认为只有那短短一年才算相识。”她看向我,眉眼变得温柔起来“我们很久之前就见过,恐怕他忘了,那时候他也是像这样追了我一次。他什么也没有留下,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他,没想到还是再见了,可他又想一走了之。”
在心里大骂济泽这个混蛋,可是多情最是无情人。
“仙君一定觉得我笨,明明被骗了一次,怎么还又甘心被骗一次。”她定定的望着我,眼里有波光闪烁“我愿意,但是我又不甘心,师傅责罚了我,说我不应该,大道修成这么难,怎么偏偏有他这样的人。”
“世人都说仙君冷心冷情,向来杀伐果断,晚辈觉得不然,仙君心里,最是有情之人。”
“仙君,我想再去问问他,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如果,他说的不好,那就只好再上蓬莱叨扰几日,仙君可不要烦恼。”
前一秒还煽情来着,变得这么快,以我之见,这两个因果纠缠就是天生一对,只是济泽此时正在关键时期,恐怕……
“青莲,仙世尘缘,所谓心魔,只是一个梦魇,凡事要问自己,执念也好,迷途也罢,只要能面对自己,大道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何况你已经位列仙班。”
“懂了。”青莲仙子一点头“仙君是让我放心去做。迷途多为不可解,赤裸裸的看清自己,便什么都无所顾忌。”
嗯,其实你这么理解也没什么错。
南方忽有红日当空,万顷霞光铺满天际,在人间,这是大吉之兆,怕是有天之骄子降世。室内济泽额上的牡丹妖艳无比,又是一个神仙飞升了,真快。
我和青莲都静静望着霞光满天的方向。
“他升个仙还挺夸张。”
“他修的是多情道。”
“多情道?”
“嗯,我给他起的名字,觉得挺合适。”
“多,情,道……”
青莲喃喃重复着,额间的青莲闪烁起来。
怎么说就是欺负我头顶上没有东西呗。
我回了蓬莱的玉峰山,离大老远的地方就看见霞光笼罩在静虚宫的上头,还没完没了了。
“师傅。”济泽缓缓迎下山来,缥缈虚无,道骨仙风,广袖迢迢之间是望尘莫及的境界,望而生畏,可远观不可亵玩。连鞋子也没穿,哦,踏着红霞而来,妖艳的牡丹开在额间。要不是知道这是梦华的亲徒弟,恐怕又是一个妖孽。
“师傅说徒儿修的是多情道。”字音朗朗温润,济泽眉眼锁定我所在的方向,离这么远的地方都晓得我说了啥,当神仙的都没有秘密了吗?
“那徒儿就是修的多情道。”他一挥袖,满目霞光朝我飞来聚拢在身边,缓缓地将我托起,渐渐站到一个与他并肩的地方。他附在我耳边轻轻说道“师傅已经好久没有感受站在云端的滋味了吧。”
他看着我,像是透过皮囊看着里面那个真正的我,我释然一笑“是啊,好久都没有于云端飞行过了。”
梦华仙君当年升仙的时候也是轰动九州。
他带着我凌空踏于蓬莱之巅,俯瞰人世间的种种,万物都入眼,都不可入眼,只是缥缈云层之下一幅绝妙流动的画,因不细看,便觉美好,掩盖了层层烦恼。
“在人间时也常常会有烦恼之事扰乱心智,便高高的到山顶上望一望就什么都好了。”醇厚动听的嗓音响在耳边,给人以宁静祥和的力量。
“师祖曾说过天地无极,万物皆有造化,若能与天地共通,才算是摸到了大道的门槛。”
猎猎的风在耳边吹过,只是拂起的衣袖并不凌冽,周身还有着暖洋洋的气息和淡淡的花香味。
“想来师傅所修混沌之道也如此。”他看着我,目光里有一切了然于胸的通透,眼神坚定而祥和。
“混沌之天道,我自知资质有限恐怕是参悟不了。”我说着也不打算有所隐瞒。
他轻笑了一下,声音从耳边又传到辽远的空洞中去“师傅早就已经通了天道,就是再妙悟其他法门又未尝不可。”
我这样回他“知道和天道并不相通,就像明白和大彻大悟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师祖说会有一个可爱的人来到这里,让我多为照看。”
“那你师祖有没有说她是个没有悟性的笨蛋。”
他倒真的仔细想了想说道:“师祖这人狡猾的很,凡事想要多问便说天机不可泄露,倒是隐约记得师祖说此人聪颖灵秀,是天地万物精心栽培出来的,是万万分的机缘才有这一个。如今看来,师祖说的全然是真的。”
“仙君之于青莲?”
“水陆草木之华”他笑了笑“还不是时候。”
“哦。”我琢磨着这样的回答就是有谱,这尘世间这么多人,一朝飞升,三千烦恼便都了却了。还有什么是能够耽溺于心上的。
一番交谈过后,我感觉全天下都知道我不是梦华。当然这个天下的范围仅限于蓬莱山上,我的师兄和徒弟之中,你看,于我而言,天下就这么小小的一点。
再见明棋的时候,我知道不是他,所以规规矩矩的喊了大师兄。他的气质就与梦华很像,可能是成了仙的人骨子里都有一种清冷疏离的感觉,毕竟是看透了人世间千百种,历了无数心魔才得道飞升的。
他淡淡的看了看我,点点头道“他暂时不会回来,若是修炼之中有事,找我也无妨。”
唔,我还要修我自己的道呢!
有种美的感觉就是距离带来的,以前是他的时候总也会感慨于大师兄的漂亮,可与现在的感觉是全然不同的。
所谓修行之事在于悟自己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