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并没有影响昕元和皓哲之间的感情。从四月底他们在一起之后,虽然昕元不止一次怀疑过,皓哲当初答应和她在一起只是因为一时的感动,但我始终相信,日久见人心。
很多时候,爱情都不是“一见钟情”,相处久了,这份感情可以转变为血浓于水的亲情。
整个学期,除了偶尔参加校际活动,我都是在图书馆、食堂、宿舍这三点一线。几乎每天,我都疯狂地背中国史名词解释、简答题,还经常跟温津打卡。
大三的暑假,温津为了攒钱,依旧留在美国打工,我本来也打算留在北京复习。
直到那一天,我接到了妈妈的电话,才知道,因为离婚问题,继父把她打成重伤,进了医院。而她,也终于报了警。
我马上买了回南京的高铁票,到了之后就背着书包直接奔向医院。
看到躺在病床上输液的妈妈,她面无血色、虚弱不已,一时间,我哭到不能自已。
过了许久,妈妈开口对我说,“晓桀,别哭了。我没事。”
“妈妈,对不起。”我依旧止不住地流眼泪,自责地说,“都怪我……”
“是我自己的问题。”她有气无力地说。说罢,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是想睡一会儿。
望着她那张苍白的脸,内心猛然抽搐着。我转身走出了病房,坐在过道的椅子上抱头痛哭。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是昕元打过来的。
“喂,晓桀,我跟你说,皓哲有多气人……”她滔滔不绝地倾诉着。
过了一会儿,她意识到了我的沉默,担忧地问,“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电话另一端的我,却哭到说不出话。
“说话啊!你不会又哭了吧?”
听到她这句话,我不再掩饰什么,终于哭出了声。
半晌之后,才缓缓地说,“我妈住院了……”
“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过去!”她焦急地喊道。
“不用了。”
“你要急死我吗?!快说!!!”
“在鼓楼医院。”
“好,我马上过去!”说罢,她迅速挂断了电话。
*
十几分钟之后,昕元就赶到了医院。
刚一见面,她就把我紧紧地搂入了怀里,轻抚着我的头发说,“别担心,阿姨肯定会没事儿的。”
她关心了一番妈妈的病情之后,就一直在安慰我,让我觉得没那么难过了。期间她接了个电话,是皓哲打过来的。
“你终于接电话了!打电话一直没人接,我还以为你出啥事儿了……”电话那端,皓哲的语气很焦急。
“我能出啥事儿啊。”昕元没好气地回应了一句,“就是不想接!”
“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说……”
“别生气了行不行……”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昕元终于开口告诉了他在哪儿,随即挂断了电话,和我一起进了病房。
在病房里,我俩没再说什么。过了没多久,皓哲也过来了。
我示意他俩出去好好谈,然后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病房里。
我凝视着妈妈的脸,这可能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认真地看她。尽管脸色苍白,头发凌乱,她熟睡的样子依然很美。她额前长出了几根白发,眼角多了皱纹,却还是掩盖不住她的气质。
那一刻,过去的一切似乎都释然了。尽管她始终表现出对我很冷淡的态度,但我始终觉得,在内心深处,她是爱我的,就像我爱她一样。
*
妈妈住院的前几个晚上,我一直陪住在医院。
她精神好了一些之后,就开始和我聊天。在我的记忆中,过去的二十年,我们从未像现在这样认真聊过天。
我诚实地告诉了她温津的事情,以及未来的打算,然后,加上了一句,“如果您需要,我愿意留在南京陪您”。
“你何必为了我妥协呢。”她皱了一下眉头,无奈地说,“去北京发展,会更适合你。”
“我现在不这样觉得了。”我如实说出了心里话,“其实,我当初要去北京上大学,只是为了逃避那个人。”
“那你男朋友呢?他愿不愿意留在南京?”
“他肯定是要听我的呀。”为了安慰妈妈,我故意这么说,心里却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听到这句话,她终于笑了起来,样子好看极了。
“我也觉得那个男孩人很不错,是值得托付的。”她轻抚着我的脸,用异常温柔的眼神凝视着我,“我女儿这么漂亮,我还担心一般男孩子配不上你。”
我弯起了眼睛,笑着说,“那是因为您遗传给我的好基因啊。”
“主要是你爸爸英俊。”随即她回忆道,“他当年真的很爱我,只可惜,我错过了他。当初我们离婚,完全是我的错。后来,每次看到你,脑海里都会浮现出他的模样。我想拼命忘记他,却做不到。你性格又极其像他,所以,就表现出对你很冷淡,甚至任由那个男人打你……”
听了这番话,我眼眶又湿润了起来。二十年来,我从未在她口中听到过我生父的事情,也一直觉得他们是因为感情不好才离婚,最终导致我的原生家庭不幸福。
“对不起,孩子。”她满脸愧疚地说,“掸子打在身上,一定疼极了吧?你当时一定恨极了我吧?”
我诚实地说,“确实很疼。但我一点都不恨您。”
“你高中的时候,我因为更年期,身体一堆毛病,情绪就彻底崩溃了。那段时间,我总是打你。其实每一次打过你之后,我都难过得喝药,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说着,她有些抑制不住了,攥紧了我的手。
“您别自责,”我强忍住了盈眶的泪水,“是我当时不懂事,总是让您生气。我偷偷早恋,逃课去看演唱会,模仿家长签字……这些确实该打,我从来没有怪过您。”
“谁没犯过错误呢,只是我不懂要和你好好沟通。对不起。”她再次向我诚恳地道歉。
就在这时,昕元跟着护士进来了,妈妈要继续输液休息了。我缓缓松开了她的手,和昕元走出了病房。
踏入走廊的那一瞬间,我再也忍不住了,抱着昕元大哭起来。
昕元没有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搂住我的腰,让我靠在她的肩膀上。
*
就在那天,我姨从外地赶了过来。那晚,我没有住在医院,回到了昕元家。
昕元父母离婚之后,她就经常自己一个人住。这半年来,皓哲因为也不想回家,就经常过来陪她,不过他俩依旧是各睡各的。
我进屋之后,昕元立马就把皓哲支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看会儿视频吧。”她把平板电脑摆在了我面前,“放松一下。”
我趴在床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没心情。”
“那我自己看。”说着,她点开了微博上的一段视频,应该是演唱会现场。
我依旧兀自发呆放空,直到听到那句,“我想我还在等,等你说早已不可能,星空下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崩溃……”
抬头看了一眼屏幕,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清秀的男孩子,大约十六七岁的模样,穿着白色外套和牛仔裤,坐在那里弹着吉他。我竟然看得入神了,甚至有点被治愈的感觉。
“这男孩子长得挺帅,唱得也不错。”昕元评价了一句。
我终于有了一点开玩笑的心情,回应她说,“你小点声,皓哲还在对面的房间呢。”
她瞥了我一眼,“你放心,我只搞比我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