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靳行第一次见到刘令止是在他被选入国旗护卫队,成为预备役队员。
那时的刘令止刚接到上面下达的任命通知,命她接管太阴幽荧,两天后到中部战区总部报道!
自考进陆军特种兵作战指挥学院后,整整四年,她只回家过两次。
新的任命下来,以后再想回家可能更是难上加难。趁着这次机会,刘令止买了机票回家。
到家天已经黑透,寒风撩动大衣下摆,猎猎作响,一路上都没碰到几个人,小区门口的灯也没开,只有清冷的月光洒下照亮。抬头一看,原来今天十六了,夜空中闪烁跃动的星围绕着皎洁圆月。
开门时,她握着钥匙的手都在颤抖。推开门,屋子里面的四个人都被惊到了,刘令止刻意柔化自己的声音,“怎么?都不认识自己的闺女了吗?”
门口的人一头短发,一身戎装。
奶奶最先反应过来,小孩似的跑过来,刘令止担心他摔倒,赶紧上前接住她,“怎么像小朋友一样呢?走路要慢慢的,注意安全知道吗?”
奶奶看着刘令止,孙女是真的变了,变得成熟稳重,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天天气哭自己的小孩。“奶奶这是看到你太激动了!”
王女士就在餐桌上坐着,不敢上前来,她害怕这是梦,醒来发现不过是一场空。直到一具温热的身躯抱住她,轻声说,“王女士连女儿都不要了吗?”
王女士潸然泪下,“真的是我女儿回来了吗?”语气里还是一股子难以置信的味道。
刘爸爸和弟弟还比较淡定,拉着三位女士去沙发坐着聊。
几个人都絮絮叨叨问刘令止在学校怎么样,能说的刘令止回答,不能说的就转移话题。
隔天吃完早饭,刘爸爸拉着刘令止在小区晃悠,遇上熟人立马拉着女儿介绍,“这是我女儿刘令止。”
熟人却说,“你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
刘令止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愧疚,眼睛鼻子酸涩,她这个女儿生了跟没生一样,不能承欢膝下,陪伴在侧,别人家的女儿都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她却只会让父母日日担心。
晚饭后,她打了盆热水要给奶奶洗脚。奶奶一开始不愿意,又拗不过刘令止只好屈服,洗着洗着,她隐约听到啜泣,抬头看奶奶眼眶微红。
霎那间,她好像又回到小时候奶奶被自己气哭的模样,伸手给奶奶擦了擦泪,如同哄小孩一样小声道,“怎么了这是?给您洗脚还不乐意呢?”
“不是,只是想到你小时候坐在椅子上,我给你洗脚的。脚还没有我巴掌大,托在手心软嫩得像豆腐,如今突然变成你给奶奶洗脚,岁月不饶人呐!当年不听话得小姑年长大啦!”
刘令止小时候属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小孩,吃完早饭就出去野,下午一两点才回家,像野人一样,还很凶,经常气的奶奶一个人躲在楼梯间抹眼泪。
凌晨三点,刘令止收拾好东西,偷偷离开。
她不敢面对父母、奶奶,害怕看到他们眼里的不舍,害怕他们流泪,提着行李匆匆离去。
但她却不知道,关上门的那一刻,她的父母和奶奶已经醒来,站在客厅窗户边,目送自己的女儿离开。望着她消失的地方,不住的流泪,儿行千里母担忧。
凌晨五点,飞机广播传来空姐悠扬婉转的提示音,“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已安全到达首都机场......”
首都的气温要比渝市低很多,刘令止只穿了保暖衣、毛衣,外面一件大衣。风吹过来直往脖子里钻。
打了个寒颤,赶紧把衣服扣上。
成功选上国旗护卫队预备役队员之后,原本定于12月19日到国旗护卫队报道,但徐靳行想站在观旗区像普通人那样看看升旗仪式,提前到首都找了个酒店住下。
12月18日的升旗时间是凌晨07:05分,徐靳行五点起床,稍微收拾了一下直奔天安门广场,那里已经站了一个人!
原以为自己已经很早了,没想到还有比他更早的。
偌大的天安门广场,执勤的哨兵头戴雷锋帽,身着军大衣在呼啸而过的寒风中伫立。
那位女士一头黑色短发,外面是一件黑色大衣,脚上踩了一双作战靴,寒风撩动她的衣摆摇曳起舞。
清冷的灯光投射到身上,在地面绘出纤长的影子。
那位女士一动不动的像雕塑般军姿站立,目不转睛看着天安门门洞,一脸云淡风轻,即使距离她几十米开外,徐靳行都能感受到她身上那股子血腥肃杀的戾气。
不知为何,这寂静的夜晚,这个奇怪的人让他很有安全感,不自觉地往她身旁挪动,在能容下并排两人的距离停下。
临近升旗仪式,广场人满为患,但很奇怪,他们中间一直没有人踏入,不知道是否畏惧那位女士强大的气场。
07:01分,国旗护卫队准时从门洞内出发,前往升旗台。
整齐划一的动作,铿锵有力的步伐,容光焕发的面容,他们是整个广场最瞩目的人。
浩浩汤汤来到升旗台,在清晨的第一缕曙光中,鲜艳的国旗冉冉升起。
这面旗帜与朝阳同升,与落日同归。
身旁的人在国旗护卫队擎着国旗从门洞出来那刻开始,眼底开始泛起一抹炽热,升旗时举手敬礼,眼里炽热浓郁到极致,全然不见之前的冷静。
升旗仪式结束,游客们如潮水褪去,开始游览故宫,只有她还久久不愿离去。
刘令止就这样凝望着高扬的国旗,感受着这份安宁,祖国一片繁荣,人民安居乐业,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守护住这份和平,让先辈们艰苦奋斗的硕果延续下去。
人民在灯火辉煌里微笑,而他们将以结实的臂膀去抵挡一切黑与恶,于一名军人而言,是莫大的荣幸。
徐靳行一步步靠近,内心忐忑不安,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找人搭话,“您好,请问你也是她的信徒吗?”
女士转身面对他,“是的,她是我的信仰!”
徐靳行这才得以看见她的模样,用精雕细琢形容也不为过。茂盛的秀发,卷翘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山根处有一道疤痕,小麦肤色,即便不施粉黛脸上也没什么瑕疵。
“我也信仰她!”徐靳行微微勾了勾嘴角,可爱的括号脸将他的稚气、青涩显露无疑。
眼前稚嫩的少年让刘令止突然想到刚考上陆军特种作战指挥学院的自己,只因为心中的信仰不顾一切,刘令止向眼前的少年行军礼,“那祝你前程似锦!所求皆如愿!”
这突如其来的祝福让徐靳行错愕,秉持着礼尚往来的原则,他也回敬军礼,“也祝你前程似锦!”
两人一起转身,奔赴未来。一个跨过金水桥,走进门洞前往东朝房,前行了几步,徐靳行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一眼,那位女士昂首挺胸,步伐从容不迫,与身边匆忙的行人格格不入。
刚才那少年郎的笑,让刘令止心里不是滋味,犹如百抓挠心,扭头想要再看一眼,远处只有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观光的游客,以及那抹鲜红......
李郁锦,现任国旗护卫队擎旗手,负责本次新兵接待。
新兵在营地集合整队后,由李郁锦带至营房整理内务。
踏进营房的那一刻徐靳行惊呆了,放眼望去左边横放上下两层的单人铁床,右边贴墙一条狭窄得只能容纳两人侧身通过的走道。
摆在外面的只有床上犹如复制粘贴的豆腐块被子,徐靳行仔细观察了一番,不由得问班长,“报告!”
李郁锦看了他一眼,“你请讲!”
“我想问,为什么大家的床上都没有枕头?休息不用枕头吗?”
“这位同志观察很仔细啊,发现我们床上都没有枕头!”李郁锦笑了一下,拿起屋内唯一一张桌子上的纸牌,“你会知道的,不过你很细心。”
第一次睡没有枕头的硬木板床,徐靳行在床上睡不着,又不敢随便翻身怕打扰到其他战友休息。
凌晨五点三十分,起床哨音响起。
战士们起来洗漱整理着装,新兵们就在一旁观看。
徐靳行顶着两个黑眼圈不住的打哈欠,同期的新兵用手肘轻轻怼了他一下,“诶,我叫林渔,你昨晚没睡好吗?”
“你好,我叫徐靳行,昨晚第一次睡这么硬的木板床,还没枕头,不习惯,基本上没怎么睡。”他看这位叫林渔的战友精神状态倒是很好,大清早像吃了兴奋剂似的。
“巧了,我们家老肖也是,整晚没睡着!”说完,他顺手扯过另一名和徐靳行一样黑眼圈都快掉到脸上的战士。
徐靳行突然就释怀了,看来不习惯的不止自己一个。
距离升旗仪式还有十分钟,国旗护卫队结束训练前往门洞等待升旗仪式,路上他们唱起国旗护卫队队歌,用歌声传唱忠诚,歌声深沉雄浑。
两位护旗手在门洞内不停的看手表,对时间。
在距离升旗仪式开始前四分钟,护卫队擎着国旗,前往国旗基座。
国旗护卫队出去的那一刻,原本吵闹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他们成为人群的焦点,护卫着国旗到达国旗基座。
伴随着雄壮的国歌将鲜红的国旗高高升起,指导员问门洞内的新兵们,“想成为其中的一员吗?”
大家毫不犹豫地点头,齐声答,“非常想!”
“想就好好练,争取早日进入方队!”
国旗护卫队的训练无疑比在新兵营更为严苛,每天二十四小时,休息时间只有4-5个小时,训练时长比在新兵营翻了一番。训练时间拉长,休息时间缩短,刚开始徐靳行累得吃饭吃着吃着就睡过去。
即使在严冬,训练几个小时,身上冒一身汗,冻成冰溜子挂在后脑勺。
新发下来的马靴,配合上每天行进几万步,战士们的脚都磨出了血泡。
徐靳行也不例外,训练时一切安好,脱马靴小心翼翼。
林渔和肖宁分别坐在他的两边,林渔叫得最凶,“啊!我的妈呀,破啦!好吓人!”脸上表情尽显浮夸。
惨叫引得整个营房的人都盯着他,肖宁一脚踩在他的脚背,“能不能不要那么多戏,兄弟!”
林渔用他自以为最温柔的声音劝告肖宁,“大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能不能请您高抬贵脚?”
徐靳行,“你也就平时叫得凶,真训练的时候都咬牙坚持,就不要再戏精了!”
分队长程颐去医务室拿了一瓶紫药水,程颐进入国旗护卫队已经有六七个年头,是陆军带刀指挥,也是本次新兵训练的负责人。
徐靳行起身双手接过道谢,把药扔给林渔,“你先上药吧!免得你脚更受伤!”
药毕竟不是神药,并不能让他们的伤口快速愈合,大家为了不耽误训练,把马靴的脚后跟剪开,让伤口暴露,避免感染。
以至于前来故宫观光的游客们,很有一段时间都能看到身着军装的国旗护卫队脚底踩着一双破大洞的马靴训练。放眼望去,一排紫色脚后跟。
刘令止打车到总部,门口站了一位穿着蓝色军大衣的战士,见刘令止下车赶紧过来敬礼,伸手接她的包,“你好,我是来接您的。”
刘令止回礼,但没有把包递给这名小战士,“不用了,你带路就行。”
小战士没再多说什么,热情的带着徐靳行往前走,给她介绍总部吃穿住行的位置。带着刘令止走进一栋装修风格极为朴素的大楼。
大楼以白色蓝色为主,白色为辅,大概有七八层楼。小战士带刘令止在一楼刷卡,步行至二楼,沿着走道行至最后一间房敲门。
待得到里面的人允许后推门而入。“报告,司令员,刘队长到了!”
司令员挥手让小战士下去,刘令止抬手对司令员敬礼,“报告司令员!原陆军特种兵作战指挥学院学员刘令止向您报道,请指示!”
“坐下!”司令员起身坐在沙发上,刘令止跟在他身后,坐到单人沙发上,“两年多不见,成熟了不少,更像一个合格的指挥官了!”
刘令止端坐在沙发上,听到司令的夸奖,谦虚道,“没有,只是比您两年前看到的更黑了!”
“老耿还好吗?”
“老师身体还行,就是冬天空气比较寒冷,他的膝盖疼。”
刘令止的老师——耿怀遇,也是全军的传奇人物,毕业于陆军特种作战指挥学院,后来进入享誉国际的特种部队任职,还被邀请到闻名世界的猎人学校任职,五年任职结束后,带着在国外学到的经验,回到国内任职于陆军特种作战指挥学院,刘令止是他的得意门生,巾帼不让须眉!
沈司令和耿中将是一个战壕里出来的兄弟,过了命的交情。
两年前,沈司令到特种作战学院探望耿中将,正好遇上刘令止他们实战演习,沈司令惊讶一个学员竟然有老将的风范,对战场局势精准判断,杀伐果断,铁血玫瑰!
当下拍板,扯着耿中将,“老耿老耿,那名战士不错,帮我看看她叫什么,我先预定了!”
耿中将当即黑了脸,“我说你个老东西,我这学生才大二,你预定个鬼啊!一边儿去一边儿去!以后别来了!”
“你的学生吗?那不正好,给我留着啊!这么优秀的学生,肥水不流外人田呐!”
耿中将都不想和他交流,“我的学生,多的是人抢着要!”
“是是是,你的学生能是一般人吗?所以我这不就来找你了吗?我们太阴幽荧啊,就缺一名优秀的队长!“
耿中将听到太阴幽荧明显来了兴趣,“你要让她做太阴幽荧的队长?”
沈司令一看有戏,开始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是啊是啊,你也知道太阴幽荧我费了多大的心血,现在就差一位队长了!”
耿中将冷哼一声,当然知道了,到处去挖墙角。
秉持着‘只要锄头挥的好,没有墙角挖不倒’的坚定信念,沈司令成功挖了别的四大战区墙角。
借学习交流的名义跑到各个战区查探,发现优秀的就果断挥锄头。搞得其他战区怨声载道,直接告到了总司令那里。
刘令止结业前,沈司令就打了报告指名要刘令止。刘令止走的那天,耿中将全程黑着脸。
闲聊了一番,沈司令亲自带着她去了太阴幽荧。
召集太阴幽荧的人给他们介绍刘令止,“这位就是你们的队长了。”转头看示意刘令止和大家做自我介绍。
小跑到队伍前,面对众人敬礼,“大家好,我叫刘令止,毕业于陆军特种作战指挥学院,很荣幸和大家成为战友,我这个人最看重时间和结果!作为一名特种兵,一切行动只为结果!希望大家在练就一身钢筋铁骨之躯时,也要拥有一颗柔软的心。心里有祖国,眼里有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