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永夜猛地灌了第二口菜糟酒,纵然难喝,但酒劲还是让人感觉受用。
接下来永夜把手伸到盛放食物的篮子里,试图抓几块颜民区最著名的下酒菜——蟹菇饼或是炸肉果等美味小吃,但他的手碰到只是几块硬硬的干饼。
看到他满眼的疑问,板盖不麻烦地解释到:“这是泥薯粉做的饼。别想以前的美食,忘记了吧!它们全被那些滋滋蛭贵族收走了。”
喷头酒馆只能为顾客提供泥薯粉饼了?!这在以前,它可是最受冷落的佐食。
永夜心里无比难过。
他有些失控了,愤怒地叫到:“天,他们拿走食物要干什么?他们不是万分鄙视颜民的食欲吗?”
“我猜想是为了贮藏物质,准备战争。你们知道,盲人沙漠上的怪物越来越多,已造成了威胁。他们怀疑这些怪物就是花人们派来的,五年前阴影将军率领的那场大战,并没有把花人们消灭掉,反正我觉得战争马上要来了。”板盖又说:“贵族们平时几乎不吃饭,可是打仗靠的是体力,上阵就必须填饱肚子。”
怒虫叫到:“你又在胡说了。死亡农场上被摧毁后,花人们早灭绝了,盲人沙漠上的怪物只是些胡说而已。漆幕城现在很安全,为什么要打仗?收缴官明明说是那是收集资金修复漆神殿,你为什么不相信?”
“我从不相信漆色贵族说的任何一句话!”板盖真言不讳。
永夜尴尬地看着他俩们。那场持续了五年的所谓花人大战只是个幌子,苔甲军团靠着它狠赚了一笔横财,那只是贵族试验毒方争名夺利的场所而已,他没料到颜民们会真的以为发生了战争。
在怒虫责备的眼神下,板盖只得解释到:“我说的那些贵族,不包括永夜。对了,永夜,我和怒虫为了这个问题,已经争执了好久了。你来评评看,谁的分析更有理?”
“抱歉,我并不知道收缴官的事情。”永夜说,心里也暗暗奇怪,自己为什么从未听说过连毛菌都要上缴的事情。
看着两个人失望的神情,他只得又说:“那我回去打听一下,也许可以挖点内幕出来。”
“他们这么干,已经持续三年了。每天搜刮的物质一车一车地运往冰城区仓库,也曾经看到满载的车队走过禁桥。”板盖疑惑地说,“你怎么可能一无所知?你整天到底在干些什么?”
他确实对此一无所知。
永夜咬了一口泥薯饼,它又硬又干,但入口却有一股浓浓的油香味。比鼠堡每日的伙食味道好上几百倍。
他吞下饼,斟词酌句地说:“十年的每一天,我都在鼠堡里学习技能!明天开始,我就要到漆神附院当一名实习神仆了。所以今天有空,我就回来看望一下你俩。很抱歉没带回来什么秘闻给你们。”
板盖突然朝着酒馆老板招了招手,大吼到:“拿一份陈酒来,别婆妈了。给,一块铸龙币。”
听到陈酒二字时,酒馆老板立刻挤出了一脸苦相,但看到板盖丢给他那枚金光闪闪的铸龙币时,老板的眼睛就突然亮了,他把铸龙币拿在手里仔细地捏了又捏,转身下地窖去了。
永夜这才想起了一件事,“板盖,现在颜民区食物这么紧张,你中午还给我做了岩鸡……”
“我盼了十年,才把你盼回来!”板盖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话,说:“你小子明白就好,就算是盼女人的投怀送抱,我也没有这么上心过。岩鸡本是要上缴给贵族的,再说,你不也是贵族一个吗?给你吃了他们应该不会要我的头。
我告诉你,那枚铸龙币是我在镰刀所干了这么多年活,全部积蓄的一半,我愿意拿出来请你喝一壶陈酒。
你知道吗?一枚铸龙币就可以买酒馆女儿的初夜了。可是我一直舍不得用。”
板盖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拍着永夜那瘦削的肩膀,“你小子明白了吗?明白了吗?今天喝了这陈酒,我需要你讲一些比酒馆女儿初夜更有价值的东西给我们听听,这些酒会让你开口的。漆色贵族们在酝酿着什么阴谋?他们想把我们颜民怎么样?”
怒虫用力地抓住板盖的手,让它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他低声怒喝到:“板盖,你醉了!不要乱说话。贵族们只是在按漆神的意愿行事,就算你这么想,你也不能说出来。要是给苔甲号听到……我求你了,板盖,不说这件事好吗?”
“好的,我闭嘴,现在开始永夜说。”陈酒已经端了上来,只有拳头大小的一个圆瓶,板盖掀开盖子小心地递到永夜手中,生怕洒下了一滴,说:“喝了!”
醇厚的浓香令永夜如坠仙境,他知道酒会坏事,但似乎一切都无所谓了。
他双手端起圆瓶,酒如火龙般蹿入他的喉咙,怡人的炙热感令他感觉到自己几乎像是浮在半空中……
真是好酒!他一干而尽,砸着舌头。
板盖双手趴在桌子上,抬起脑袋来仰视着他的脸,说:“永夜,告诉我们,你这次回来到底想干什么?”
“我来执行拨烂草计划。”永夜靠在椅背上,醉熏熏中把压在心头的话一吐而光:
“这是一个带劲的任务,像呛菇酒一样带劲。内容是把你们请进练毒场,灌你们喝黑珍珠的新毒剂,你们就会发狂地开始攻击我,我就亲手杀了你们……杀了你们,颜民的命本就贱得一文不值。
而珍珠,她是个美人,漆神在上,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我要结束一切的狗屁友谊,狗屁感情,狗屁颜民区的一切鬼玩意……”
他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全盘托出了,但陈酒的热力仍在他的血液里乱蹿,热力托起了他的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太舒服,太惬意了。
他似乎什么也不在乎了。
事实上就算他的计划暴露了,他仍可以执行完毕。这时候只要他吹响尖哨,苔甲号就会冲进来帮助他抓人。
最困难的部分只是他到底能不能这么干?
怒虫和板盖一起瞪大了双眼看着他,那神情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
永夜笑了笑,说:“怎么,你们不相信?我真的会这么干的,这是我的任务,我似乎必须完成。”
“不,我们相信。”板盖面无表情地说:“漆色贵族的行为从来不会令我吃惊,你要是这么做的话,我们无法反抗。”
怒虫一言不发。他似乎在生板盖的闷气。
永夜晃了晃自己的脑袋,重复着说:“我必须完成。如果我不亲手来,也会另有他人动手的。“
话一说完,一指师傅的话就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一样的行为并不是你达到目标的唯一途径,只会让你变得任人摆布。”
见鬼,他说得对!如果他真的这两个人扔进了练毒场,那么他就是如了黑珍珠和蛇目的意,那么他就是任他们摆布了,他已经被他们摆布了十年了。
“他们已经摆布了我十年了,也该尝尝我玩的新花样了。”他嘀咕着对自己说。“不是我下不了手,我只是不想言听计从了。”
一个新的计划在他心里慢慢滋生了,这个计划更冷酷更决绝,也更高明,随着酒意的蔓延,他突然觉得前途锦绣,一切在握。
怒虫已经脸色铁青,但板盖却不以为然,他似乎比永夜更了解他自己,或者他根本不把生死当回事。
他双手撑在腮下,摆出一副长听的姿势,用哄小孩的声音对永夜说:“永夜,在处置我们之前,先跟我们讲一讲,这十年,你获得了什么?”
十年,干了些什么?又获得了什么?
这是个好问题。
板盖和怒虫的脸开始变得模糊,虚无,然后开始旋转,还有酒馆的一切,笑声和灯火人头一起旋转。
“好的好的。”他喃喃地说:“我可以花上几个毒药时,好好说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