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林子”在双院子的竹林最里边,只有一小片区域。背后就是悬崖,林子里参天的“鬼拍手”终日不见阳光。有些歪脖子树上还挂有红布条,地上一米多高的巴茅连绵成片。端得是阴森恐怖,没谁会一个人有那胆量往里钻!
林子里遍布的巴茂好像在回避着什么,只有最中间古井的位置,寸草不生!就连杨槐树的树冠也是围绕在古井上空的区域生长!如果从天上看下去,那茂密的树冠就像是一个巨大的井口。村里老人说这口井从他们小时候就有了,不知道什么年代修建的。前几年大旱滴雨未下,其他的井水位急剧下降!唯独“黑林子”这口古井,依旧波光粼粼。古井周围有一圈青石板铺就的空地,二指厚的花岗岩砌成围栏,在围栏的东北方向阴刻有一个大大的“镇”字!再用红色的朱漆涂抹,更添几分怪异!
再者,这里常年能够发现家禽、野畜的尸体!我三外公家有只养了十多年的大花猫,临死之际就跑到这里的杨槐树上,趴着死掉了。
话说外公等人在古井里发现了广子娃的尸体,都觉得惊奇不已!虽说这里有些邪门儿,但从未发生过命案啊!一众人等打着手电筒向下望去,只见一个半大孩子光着一只脚,头上脚下的倒立在井中,浮浮沉沉。
观其身上的衣物,不是广子娃还能是谁!张萍跌跌撞撞跑到跟前只看了一眼,当场就昏迷了过去!
众人赶紧把人托着按人中,丧子之痛岂是那么容易接受的。广子娃他妈幽幽转醒之后反而没有大哭大闹,就跌坐在地上双眼无神默默流泪,整个人就像傻了一样!大伙儿被这沉闷的气氛包裹,尽皆无言。
外公深知在这里站着也无济于事,就让两个乡亲先把张萍送回家,再拿着绳子扁担等工具回来捞人。等待的过程气氛依旧沉重,外公掏出兜里的“大力神”散与他们,男人们狠狠地抽着香烟,以排解胸中的压抑!
不久后那两人带着工具回来了,众人踩灭烟头上去搭手。一根长长的绳子前端打个“活拿套”,再放进古井里套住广子娃的双脚,轻轻一拉绳套收缩越拉越紧!不知广子娃是否吃饱了水,明明七八十斤的人,此时竟需两个成年人才将将得以拉上来。尸体弄上来后手脚关节已经僵硬,由于是头上脚下投入水中,面目表情异常狰狞!此时天色已晚,众人都不敢多看!赶紧拿绳子绑了盖住尸身,七手八脚送回张萍家中!
外公外婆回来后我已经睡着了,此时才收了地里的水稻,天气炎热得很。见我找了床被子盖在身上,满头大汗浑身湿透都闹不清我发什么疯。怎么看也不像是冷的样子,就把被子掀了去。听见响动我也醒了,见二老回来立马告状!
“姐姐喊我看僵尸片!我不看她还把门关了不准我出去!”
我瘪着个小嘴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向外婆如实招来!参了姐姐一本!外婆听后板着脸说:“明天外婆帮你收拾她!现在赶紧睡觉。”我得了外婆的允诺,心里欣喜多了。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我还“歪眉横眼”的看着姐姐。她知道我给外婆告状了,所以把她的鸡蛋让给我吃,我美滋滋的吃着像个得胜归来的大将军。
农村人有一套沿用多年的习俗,未成年的孩子夭折叫“打短命”!这种人是不能埋进祖坟的,只能找个向阳的地方草草下葬,更不能立什么墓碑。
得知广子娃淹死在“黑林子”的古井中,我和姐姐简直惊掉了下巴!世事无常,那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没了呢?在我说了昨晚梦见他后,外婆马上捂住我的嘴!
“真的呀!你们别不信!好大一只蚂蚱!比我们家的狗还要大!”
见外婆捂住我的嘴,以为是他们不信!挣脱开来大声嚷嚷着。
外公和老爷子听了一直没吱声儿,刨干净碗里的稀饭,放下碗筷说道。
“你做梦这件事千万别讲出去!不就是你姐姐带你看了恐怖片吗?有啥子大惊小怪的!赶紧吃!两个鸡蛋都堵不住你的臭嘴!”
外公生气时还是比较吓人的,见语气这么严厉我也不敢造次,赶紧埋头对付碗里的吃食。
吃完饭后外面已经传来了敲锣打镲的声音,我和姐姐跑出门去观望。原来是广子娃他妈请了专业的白事先生正在家里做法事,按理说“打短命”死的娃儿是不能做法事的,直接埋了就行了。可能是他妈接受不了,还是要风风光光的送他走。
刚开始还只有三两个人,现在人群已经渐渐围了起来。我和姐姐个子小,在人堆里左转右拐跑到前面去观望。仅仅才一天时间,广子娃他妈本来花白的头发现在全白了!明明三十几岁的人远远看去就像个老太婆!正跌坐在堂前的蒲团上哭得撕心裂肺,任凭旁人怎么搀扶也不起来。
“哎呀!你看你看,白发人送黑发人哟!”
“张萍一时半会儿恐怕是走不出来了!”
人群里七嘴八舌讨论着看热闹,他们家堂屋里用长板凳垫着放了个木箱子。墙上挂着广子娃黑白的大头照,我猜测里面装的肯定是他!香烛纸钱的味道老远就闻到了,我竟然感觉有点好闻?!白事先生带着徒弟在一旁敲木鱼,嘴里有节奏的念着例如超度、往生的经文,我听得有意思就不愿意走。
很快这场法事就做完了,人死如灯灭。本来就不该做法事的,但别人家的事儿一切从简,也不能多说个啥。然后广子娃他家的亲戚就拿着扁担绳子套住那个箱子,四个壮汉前后两人并排抬出了门。
墓地的位置是在他家的菜地旁,已经早早有人挖好了墓坑。下面用生石灰木炭打底,再铺上一层柏树叶。
白事先生跟着走到坑前,正了正衣冠道:“吉时已到,烦请落棺!”
四人得了令,小心走上前来,脚步异常缓慢平稳。再随着一声“落!”,轻轻放进了坑内。那四人解开绳子放到一旁,拿铁锹三两下就填好了一个小土堆!众人都陆陆续续散了,只有他妈一人呆坐在坟前。
两日后张萍摆了几桌散斋酒,请村里出过力的男女老少都来吃饭。席间面色如常,没了几天前的憔悴,但真实情况真的如此吗?
在我从外婆家离开后,姐姐不慎把我做的梦说了出去。村里的老人都说:“广子娃毁坏禾苗,作恶多端这是被天给诛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