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把手上的银票算了两遍,居然一共有840两了,这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银子数字,现在居然让我凑齐了,再有几场,我就能离开这里了吧,来京城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了,有了它们,我的脸也许就能有救了吧。
我把银票收进铁皮盒里,藏在床下深处。练了几遍剑法,就躺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窗外大雨如注,雷电交加,起身,点了烛火看最近新买的那本资治通鉴,想起那首诗了: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当时学这首诗的时候,我就喜欢得不得了,特别喜欢有雨的夜晚,和心爱的人一起聊天的那种情境。我照了一眼镜子,要是我的那张脸真的能好了,谁才是那个能陪我共剪西窗烛的人。
我哥们朱天宇还在喜滋滋的等我回复呢,瞅他那样,对我说的那么情深的话看来是真的,能让他有一个等回复的机会,他都已经是美成那样了,要是我真的拒绝了他,对他打击一定不小了吧。而且,真的拒绝他以后,就再也不可能与他一起在竹海里学剑了,再也不能听他弹那么动听的琴声了,也不能和他在书画的夜市里畅游了。
于廷益呢,人家明明有杨明珠了,那天,他说话为什么能让我心里一痛呢,难道,到了现在,我对人家还有非份之想么,我早就绝然对自己说过了,自此以后,我和他是兄弟情的,当时听他的话,心为什么会那么痛,我自己都搞不清楚这颗的心了。
记得有一天我问过余姐,怎么才知道自己是真正喜欢哪个男人,余姐说,你闭上眼睛想一想,要是你喜欢的那个男人陪在别的女孩身边,你会不会妒嫉,要是你会妒嫉,那你就是真心喜欢那个男人。我听了这招,实是哑然了半天,因为我闭上眼睛,无论是想于廷益和杨明珠在一起,还是想起朱天宇和他的侧妃在一起,我都不觉得妒嫉,只会觉得寒心,这招对我实在是不管用啊。
我和余姐说,这办法不管用,她笑,说,你知道么,一千,要是这个方法还不管用,就两个可能,一是你内心并不喜欢这男人。二是,你不是一个女人,你的心太宽,比男人还要宽,我看啊,你的心可能要比海洋还宽大。好吧,我的头都疼了,要是我两个男人都不喜欢,我为什么会听于廷益那样说话,心头一痛呢。为什么,真要拒绝朱天宇,还有那么多的眷恋在我心窝,担心真的拒绝朱天宇那哥们儿以后,再也不能和他一起玩,这对我来说,是特别痛苦的事。
唉,我把手指头插进我的头发里,揉着我的太阳穴,不敢置信的想,是不是我的灵魂上其实是个男人,对他们都是兄弟情,所以对这两个哥们儿不会嫉妒。
还是,难道我本人,居然就是我最看不起的那种花心大罗卜,渣女?爱和恨都情难独钟?不敢想了,想多了头疼,还是一头的雾水。
我对着镜子在心里对自己说,董深兰,你现在还是一个真正丑女,哪怕有了一千两,你的脸以后都不一定能恢复,居然心里还分不清自己喜欢哪一个男人,真的是不要脸到极致了。还是赶紧赚钱吧,不要想太多了。
半夜时分,我才睡着不久,就感觉身上压了一个象熊一样的黑影,这重量太大,压得我实在无法呼吸,压力让我胸口快被压爆了,那种憋闷让我一下子醒了,惊了一身的冷汗,第一个想起就是如夫人,毁了我的脸还不够,是她又要来伤害我么,我拼尽力气也推不开这黑影,推的过程中,感觉到对方的身形,我心底一沉,这不是一个女人,是一个男人,我大惊之下,这人是怎么进来的,这个年代,就拿木栓当锁是真的很不安全的事。我以最快的速度抽出枕边的宝剑,就横在这人脖子上:你是谁,再动我就杀了你。
及至看清那张猥琐的脸,我才想起来,是有一次歌舞时遇到的那个京城阔少,身形高大,脸皮超厚,眼睛不小,一脸的疙瘩和肥肉,嘴甜如蜜,可是气质就十分猥琐,叫崔豪,不管你如何拒绝,如何驱赶,这货一直纠缠着,你去哪,他就跟到哪,属实象个癞蛤蟆一样招人讨厌。没想到,今天晚上他能干出这等下三烂的手段,可能是喝了太多的酒,一股酒气冲天,而且头脑也不清楚,我的剑锋横在他脖子上,他都不怕,这边嘴里还不停的重复的说着几个字: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喝过酒的人,力气很大,如果我再不动手,今天就要被这人给轻薄了,可是眼下,要是真的我手上的剑稍稍一用力,这里就血溅当场了,我把心一横,假装惊喜的望向他身后:于大人,你怎么来了?我想过了,这招虚晃一枪,要是他不中计,我就真的要下手了,我的剑不会要他命,但是也要给他一点颜色,不然今天晚上,我就真的被这无赖给害惨了。
他一愣神起身的功夫,我一脚击到他要害,让他痛的直不起腰,我拿了剑,飞身下地,来不及正告他以后不要来我家骚扰我,不然要他好看,拿了外套,就飞身上马,跑了出去。
奇怪自己经过这一晚上,并没有心惊肉跳的感觉,难道是因为比之红香院,崔豪这一出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了,我的心脏变强大了,我只是策马这一路的飞奔,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等到我奔到天亮,大雨中身上淋的一身精湿也顾不得,却发现自己来的还是于廷益的官邸宿舍的大门口,看到门口的卫兵,我却不敢进去,只敢在门口的面摊要一份面条吃。
眼睛却忍不住眼巴巴的看着那个大门,我这哥们不知道好些了没有,要是有他象送我回家那样护卫着我,我就不用受这罪了,想到满蒙山一战,他的剑法象天人一样厉害,我就不由的在心底一笑,要是能请得起他当我的护卫就好了,我以后走到哪,也不至于象今天一样狼狈了。
我把马栓好,就开始吃上了,面摊的大叔还是原来那个自来熟又八卦的家伙,一看我这一身精湿,人家反而没见外的说:姑娘,你不是于大人的亲妹妹么,你怎么来我这里吃面了,你妈妈于夫人还在官邸里面住着呢,我一脸黑线,还没有答话,心想着,这人,真够讨厌的。就听他大嗓门着喊:于夫人,早啊,您闺女在这里呢。
我从面条里一抬脸,于夫人果真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手上还拎着吃的点心之类的东西,看到我,一脸笑意:蓝姑娘,你也在这里啊。为什么 在外面吃啊,你这一身湿成什么样子了,这哪能穿啊,你身子会着凉的,走,跟我进去一起换一下衣服吧。
及至我换上于夫人的一身干爽的衣服,又把头发擦干的时候,看到于夫人给我端过来的热茶,忍不住感激的冲着她笑笑,她说:姑娘,恕我冒昧了,这两天,廷益好一些了,就忙着去做事了,我正也想找你去呢,我想当面问问你,和我家廷益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是第一次看他这样魂不守舍,低声下气的对一个姑娘。我问他,为什么不去找你,他什么都不对我说。
我一脸黑线,是的,要是我和于夫人说说她儿子在京城是如何冷冷的待我的,她也一定不会相信吧,要不是昨天晚上被那个无赖给吓到了,我真的不敢想自己能主动奔到这里来的。
可是这事,没法对第三方说,说也不说清楚,我只能冲着她笑笑说:于大人忙于公务,无心这些感情的事,于夫人,我现在和他就是铁哥们儿一样的关系。
可能没听到过一个女子嘴里说和男人是铁哥们儿的关系这种话,于夫人一时没回过味来,就是一脸笑的看着我:一会儿廷益散了早朝就能回来,因为我今天让他陪我去京城转转,你一会儿也一道吧。
看来于夫人是真的希望儿子早一点成亲,连我这样的歌女她都不介意我的出身,我轻叹了一声,不好意思和于夫人提杨明珠,因为上次杨夫人肯定见到杨姑娘了,要是我现在问,好象显得我在乎他儿子有别的姑娘一样。我生怕她再误会,所以,断不能问。但是现在就算我起身想走,穿着人家的干净衣服,喝着人家的茶,真的不好意思起身就走。
及至看到于廷益回来,看到穿着一身于夫人衣服的我,他眼睛里显露出那种惊喜、深情,小心翼翼浑杂在一起的神采,让于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于夫人亲昵的拉着我的手, 和她一起,坐在马车里游览着京城的曼妙风光,旁边是于廷益骑着马一路护着,不时能感受到他深情的凝视,这一路,真的是一言难尽,要不是我顶着一张假脸,我还真以为我是人家的新媳妇呢。
我不好意思和于夫人说真心话,我能说:这人,如果不是您来了,他从来没有对我这么好过,别说畅游京城,别说这么深情的看我,我们几次见面,他对我一直都是冷如寒冬,所以我死心了,现在只是当他是好兄弟。
不管怎么说,经过昨天晚上的一吓,我是真的不太敢回去住了,今天能和于夫人在一起待待,还有我哥们儿于大人当安全护卫,确实是安全多了。
游到中午,到了吃饭的酒楼,扶了于夫人下过马车,他单独过来扶我下车的时候,我听他小声音的说了一句:蓝妮,有你在真好。
好吧,这样的称呼,他一万年也不曾叫过我了,我不敢问他杨明珠的事情,怕他误会我是吃醋。又怕直接骂他,被于夫人听到不好,只好暗暗瞪了他一眼,心里话:大哥,我刚和你妈妈说过我们是铁兄弟关系。你偏这会儿摆出这一往情深的样子,是不是怕我在于夫人面前死得不够惨,以前我们单独见面的时候,你可曾给我一次好脸,就您老人家以前那冷冷的眼锋都能杀了我,那时候的情形,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啊。
吃饭的时候,他给我和于夫人照顾的百般周道,于夫人看看他,又看看我,然后又看看他,一脸她已了然于心的样子,轻笑了半天,才开口说:“蓝姑娘,我从来没见过我儿子对一个姑娘这么好。”听了这话,这人脸都红了。我张了张嘴,给了他一个眼神暗示,想让他亲口给于夫人说明一下我们是铁兄弟关系,这人就象没感觉到一样。想想,我自己还是没办法当着于夫人的面撇清我们的关系,没别的,主要是怕我这哥们儿没面子。
我不敢看他一往情深的眼睛,只能埋头吃饭。心里这个气,大哥,我真心把你当恋人的时候,你把我当仇人,我真心把你当兄弟的时候,你又把我当恋人。现在当着家长的面,你又给我整出这么一出,我心得多大,现在才能和你老人家在一起吃饭。
我脑袋里的那些想不清楚的事情现在是更多了,如浆糊一样糊成一团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自己就是一团浆糊,实在没有办法给别人说清楚太多。
及至傍晚送我到家,他把我扶下马车时,才低沉的声音对我说了一句:蓝妮,要是你真的很讨厌一个爱慕你的人,那你尽可以做得再绝情一些,快刀斩乱麻,一点希望也不要给对方留,因为钝刀子割肉会更疼。你也不要想和对方能做成兄弟。 你要知道,真正爱慕你的人,是根本无法和你做兄弟的。
这人,说完就咬紧下唇,上马和于夫人一起回去了。TNND,留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