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纠结
翌日清晨,慕容伊很早便起床忙着,弘历的屋内可以隐约的听见慕容伊在厨房忙碌的声音。
慕容伊一夜未眠,为弘历缝制着合身的衣物,令慕容伊想象不到的是,如今出现的这个人并不是母亲所说的英雄,反而显得有些落魄,但不知道为什么竟会对他死心踏地的爱着,弘历昏迷的这些日子,慕容伊无数次的仔细观察着这个曾在梦里见过无数次的男人,虽无梦中那种朦胧的亲切感,但现在却可以实实在在的触摸到他。
七年,七年前母亲缠身多年的顽疾终于发作,去世前将自己安置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深山里,为的就是等着这个命中注定的男人出现。可现今这个男人终于出现了,却又要继续母亲预言的十年等待,慕容伊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母亲能预测到眼前发生的这些事。也许这也是母亲曾经提到过的天机吧。
“难道真是上天安排我们以这样的方式见面,再继续用时间来考验这份感情吗?……”慕容伊双眼噙着泪,炉灶里的火烤的那张美丽的脸泛着红晕,脸上两道未干的泪痕,继续着慕容伊对弘历的迷惘和痴痴留恋。
“哎……”弘历昨夜也只是在床上昏昏的睡了一小阵,这一夜弘历想了很多事情,想着“当年”在家里的情景,也是这么早,母亲就会起来为自己做饭,想着想着心里那种暖暖的感觉便冲上了头,迷了双眼。“游子思故乡。”更何况现在不是游子……又或许说是游于几千年前的游子,这一生也许都见不到曾经生活在身边的任何人。弘历不明白自己是可悲还是可笑,所有的事都与自己无关,只有这个女人——慕容伊。
这个世界,慕容伊是弘历唯一认识的人,慕容伊是女人,弘历是男人,而他俩也将伴着走完在这个世界的一生。弘历一个人谱写着自己在这个世界的音符,而慕容伊却是自己整个曲目的第一个音符。弘历心中莫名的涌上一种不舍,或者更多的是依赖吧,虽然给弘历的并不多,但却给了弘历一个浪漫的开场,至少是终生难忘的。
弘历已经接受了诺明奇妙就“掉”到这个世界的现实,曾经的一切将永远停留在这几千年后的记忆里,那些不是从前所以在弘历这里也不能算是记忆,也许是“将来”吧。“将来”的朋友、同事、家人,甚至是将来的那个黑衣人,恐怕也都只有经历千年才能再次看到他们。将来的他们已经认为自己死了吧,既然死了那为何不随遇而安的继续生活下去呢,反正已经死了一次,现在还能活着已经是赚了,而且是赚了一生!
慕容伊呢?活着的十八载像是为了一个人活着,或许是生来就为了这个人。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有的只是与自己相伴多年的古琴和这间小屋,或许还有对将来那个夫君的想象吧。
有时慕容伊会经常想起那去世的母亲,母亲生前曾在当朝做官,曾亲眼见过当朝皇帝嬴政。在秦国这样的男尊女卑的帝国里,女人做官是极为罕见的,再加上能亲眼目睹当朝皇帝的尊荣就更显不易了。曾经母亲相助秦王统一六国,却终因示人天机过多而遭天谴,终日为重病所困。直到今天慕容伊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曾经也试着去问母亲关于自己的身世,可母亲总说自己是检来的。
命运跟弘历开了个很大的玩笑,难道想让弘历在两个世界生活?白凝的死难道预示着自己在前一个世界的生活已经结束?那代价未免太大了吧。弘历现在就像死了一次一样,重新投胎却带着前世的记忆,只不过现在的身体不是婴儿,也没有经过母体的媒介来到这个世界一样。弘历是个被时间遗弃的孤儿。
现在弘历可以用庆幸和惋惜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惋惜自己那带有重重遗憾的过去,庆幸上天又给了自己重新开始的机会,一切都是新的。“重新开始”在过去是每个人都想要和要不到的,现在上天给了自己这个机会,应该狠狠的庆幸一下,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上天的宠儿,弘历也不是。
陌生的世界给了弘历陌生的灵魂,而慕容伊却给弘历死寂的心以深深的慰藉。慕容伊的美,慕容伊的单纯和执着,每个男人在这样的处境里,遇到这样一个女人都会为之心动。就像弘历所处的世界经常流行这样一句话,“与寂寞有染,与爱情无关。”慕容伊使弘历摒弃了寂寞,可爱情却渐渐的在弘历心里生根发芽,盘根错节的向心灵的各个角落蔓延。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起来,白色的窗纸透着天边微微的白光。
“该起身了吗?……为什么现在又觉得有些突然,为什么会舍不得她……”弘历也不明白,或是对慕容伊的怜惜,或是对现状的留恋。弘历竟忽然的不想离开这里,甚至是希望永远的呆在这里,永远的和慕容伊在一起,天天吃慕容伊做的菜,天天听慕容伊唱歌。外面未知的世界对弘历来说是一个挑战,一个看不见对手,没有记录的挑战。
弘历起身穿上衣服,整理好床铺之后便走出了房门。慕容伊似乎一直在等着弘历出来,弘历刚踏出房门,便将洗漱用的脸盆端到了弘历面前。操劳了一夜的慕容伊显得面容憔悴,双眼微微的有些肿,眼里迷离着若有似无的情愫。慕容伊什么也没说,只是强忍着挤出一抹淡淡的笑。
从早上第一次见到慕容伊,到吃完早饭,慕容伊始终都没有和弘历说一句话。弘历也不知是因为慕容伊流露出的悲伤,还是舍不得什么的,也是始终没有对慕容伊说一句话。两人心里都在做着纠缠。
“三年,他这一走就是三年,三年后他会回来娶我吗?三年里我将如何牵挂,他为什么要现在出现,为什么要见面,为什么要让我再去熟悉着已经看似自然的寂寞……”慕容伊心里默默的流着泪,既然是命中注定要去爱的,慕容伊已经全身心的投入了自己所有的感情。慕容伊像是一本日记,朴素无瑕的外表里,包含的确是不为人知的故事,而这本日记这一世只为弘历摊开自己。
弘历坐在竹林下的石桌旁,望着眼前细密的竹林发着呆,慕容伊静静的收拾完石桌上的碗盘,从屋内取出一个用青色麻布包裹的行囊和一把剑。
“要走了,路上需要的东西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慕容伊有些哽咽的将布包和剑放在石桌上。可此时的剑已经加了和剑身一样材质的剑鞘,清素的外表依然掩饰不住从内向外散发的黑色气质,与黑剑仿佛是一同打造的,显得格外合身。
“这剑……”弘历不解,为什么慕容伊会有与这剑如此合身的剑鞘。
“这剑鞘是母亲生前的遗物,我看你这剑没有剑鞘,旅途遥远又不便携带,就将剑鞘先取出让你用着,等三年后你再还我……”慕容伊已经完全的陷进了自己织造的感情里,可自己并不确定眼前的男人能不能在三年后如约而至。“还有你来的时候,身上缠着的那块金布和木盒还有那个装着铁的皮包,连同我给你赶做的几身换洗衣物,我已经一起装进包裹里了,路上需要什么就在包裹里找,我能想到的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慕容伊生怕弘历路上出什么事,毕竟弘历是个连东海都不知道的“白痴”,就这样放出去论谁都不会放心的。
“恩,慕容姑娘,谢谢你。”弘历心里虽然有千万个不舍的,但此时却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对于男人来说,一句话就是一个承诺,出尔反尔便是懦弱。这点弘历还是清楚的,既然说了今天要离去,那一定要今天离开,就算是冲动也不能更改。
“弘历……”慕容伊第一次喊弘历的真名,虽然有些生硬,但感觉上确是很正式的。
“怎么了?”这一离开,慕容伊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子,便又要在深山里独自生活,她已经为了自己经历了无依无靠的七年,可等来了自己却又要面对别离,弘历不知为什么的,觉得自己特牲口。
“三年后……三年后你会来娶我吗?”慕容伊有些顾虑的问弘历。
“等我……”弘历坚定的说。古人云:“人救我一命,他日定结草衔环,报其大恩大德。”再说弘历现在是个男人,眼前这个女人不但救了自己一命,而且等着自己娶她已经七年,再不给这个女人一点信心,让她不再是无目的的等待
。
“恩……”仅仅是弘历坚定的一个字,就将慕容伊感动的控制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我走了,我一定会安全到达紫山居,等我消息。”眼前的大山,眼前的竹林,也许都将是今后弘历日思夜想的地方,弘历不管这个世界伤心的人究竟有几个,可他明白她的爱是什么,因为弘历的归宿将是这里。
慕容伊只是满脸流着泪,不住的哽咽着,什么话也没说。怜惜,弘历看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转身离开,任凭慕容伊的哭声再大,直至撕心裂肺。
从离开坐落在山腰的小屋开始,弘历没有回头看一下身后,弘历不敢流露出对这里的一丝留恋,就这样听着慕容伊的哭声离自己越来越远,弘历怀揣着慕容伊对自己深深的期待,开始了在这个世界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