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你的英雄狗熊!”胡雍笑着摇摇头:“阿灿你毕竟是出自商贾之家,伯父虽然也算是出身武林,可经商多年,侵浮之下你小子和我们还是不一样……这事情你不懂,这都葛这些日子来落的是我整个巴蜀武林乃至整个汉人的面子,只是他的确厉害,一般好手根本给他配菜都不够。而我蜀中真正的几个顶尖高手,象我堂的荆堂主,偏偏又碍于身份立场,只要他不打上门来的确不便于主动动手。如今卓帮主能出手一战,管他什么借口,我整个巴蜀武林都会立场坚定的站在他这一边。这种情况下,我们巴蜀内部的恩怨怎么也得放在后面——我快哉堂岂会连这种轻重都分不出来的?”
“失言失言……”朱灿一脸惭愧模样,心中却道老子才不信,最少这卓惭会为了争风吃醋和哥舒翱的徒弟动手比武这事怎么也透着一点诡异,哪怕是加上为了整个巴蜀武林出头这个由头!更何况如今巴蜀毕竟是唐地,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以这都葛和大唐王室的关系,不管输赢他川帮有什么好处可言?打了个哈哈,把话题引开:“你给老顾几个说没有,到时候怎么进去?而且这种热闹事儿,近水阁恐怕老早就把帖子洒满了成都城了,恐怕你我老爹都会到场,我可不想被他们瞧见了唠叨半天!”
“已经给老顾说了,其他几个待会就去!至于怎么进去你放心,今晚近水阁会由我们堂口和川帮弟子负责安全,我去找人带我们进去,反正照你我老爹的身份肯定是到三楼的贵宾台,我们在下面一点的找个房间,小心一点不被瞧见就好——对了,你小子负责场子的费用!”
“靠,就知道你叫我肯定是有目的,”朱灿笑道:“先说好,场子钱老子负责,要叫姑娘的自己搞定!”
“小家子气!”胡雍大是鄙夷了一番,最后却在朱灿丝毫不为所动的脸色面前败下阵来,嘀咕道:“算你小子狠——不和你计较了,中午老顾请客,城东那家十三烧,去不去?”
朱灿正要应诺,忽的念及一事,便摇了摇头,道:“你们先去吧,今儿个老爹有笔买卖,点了名的要我跟着去学学,晚间我自去近水阁找你们!”
胡雍点头答应,起身自行去了。
目送胡雍走远,朱灿支着颌才开始琢磨胡雍说的事儿,可惜琢磨来琢磨去,抓了半天头皮,却始终想不出来个所以然,最终想想不由哑然失笑:“真是傻了……自己家头这么要命的事儿都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老子管他的卓惭还是都葛什么的,今晚上就当是去看稀奇,在这儿费什么脑筋?”
哈哈一笑,看看天色,朱灿这才赶紧跳起身来。刚才拒绝了胡雍和一帮狐朋狗友出去鬼混,是突的想起了避居锦江江畔的那个玄奘大和尚。这几日在家头绞尽脑汁回忆当年在书中看到的历史上和唐、梁有关的事儿,可惜怎么也记不起来什么有用的东西,大是后悔当年怎么没好好学学历史,心情郁闷之下,突的想起这个极端有趣的大和尚。不过此去路程不近,还得早些出门才是。当下回房间,招呼几个小丫鬟准备热水早点,梳洗完毕,随便用了些早点,便急匆匆的准备出门。
刚换好衣衫,还没走出园子回廊,远远的就见着了丫鬟碧衣轻俏的身影,还未待他打上个招呼,碧衣便巧笑盈盈的行了一礼:“少爷,老爷和夫人请你前厅说话!”
朱灿“哦”了一声,讶道:“老爹回来了?”
自初见鹿道人那日,老爹赴那长孙小姐夜宴回来后和鹿道人两人密议了一整夜,第二日鹿道人传授了朱灿爆气和血箭后,便不知躲到哪去了,反正是再没见过其身影。老爹朱炜则表面上闲情雅致得很,日日在外呼朋喝友,交际应酬,但朱灿知道朱家内部逐渐开始外松内紧起来,分驻巴蜀各地的心腹管事被轮流秘密召回,同时几笔重要的货物,尤其兵器粮食之类的,该提前的要提前,该押后的要押后……还有大量乱七八糟的安排,反正几日来在家里是看不到老爹的人影,只剩下自己这没心没肺的大少爷躲在家里闲着。
“老爷刚从外面回来,一回来就在问少爷你呢!”
老爹传唤,朱灿只好乖乖的跟着碧衣。到了前厅,绕过大理石屏风,却见朱炜独自一人负手站在厅中,静静的盯着西墙上一幅画,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朱灿笑嘻嘻的上去招呼了一声,问道:“老爹,娘亲呢?”说话间瞟了画一眼,心头略有点奇怪,这是一幅北齐杨子华的《邺中百戏狮猛图》摹本,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挂在这儿的。隐约间记得好像听谁说过是前些年从隋宫流传出来的,笔法老练,人物形象丰满圆润,颇有几分杨子华“曲尽其妙,简易标美”的神韵,乃是不可多得的摹本佳作。或许和少年时代的经历有关,老爹虽然出身读书人家,却实在不是那类喜好什么琴棋书画的那类雅士,虽然这前厅西墙和书房中有不少前人佳作,在朱灿看来却都是附庸风雅的居多,这会怎么有兴趣观赏画作起来了?
朱炜这才回过神来,转过身来笑了笑,招手道:“你娘回后院去了。晨课做完了?等会你代我出去一趟,去阿摩多利那老家伙那儿……”
朱灿翻翻白眼,皱眉道:“又是阿摩多利这老家伙……今天又是什么名目?”
这阿摩多利本是波斯的胡商,足迹曾遍布波斯、罽宾、摩揭陀等地,据说其家族乃是波斯赫赫有名的大商人。这位老兄算得上是繁荣丝绸之路的有功之臣,大业年间便随大隋使团来华,目睹中原繁华之后,钦羡之余留连不返,干脆便驻留长安处理其家族商队的汉事,多年来几乎成了半个汉家通。自天下纷乱之后,更将生意从长安扩展及中原各地,而蜀中便成了他最重要的根据地之一,几年前举家迁移到成都。这些年来此人生意越做越大,交游也越来越广阔,但偏偏却和老爹朱炜不怎么对付,这些年来两人表面上和和气气,背后却是你捅我一刀,我踩你一脚,你来我往不亦乐乎,手段都是层出不穷,搞得几乎整个成都权贵都知道这两个大商贾是不共戴天的死对头。
“他娘的阿摩多利这波斯老狗,”朱炜少有的失态破口大骂了一句,恨恨的扔出一张帖子,苦笑道:“好像是这大胡子老七还是老九的生辰,邀请你娘亲和老子去饮宴,他娘的没完没了这老家伙……小子你皮痒了,乐呵什么!”
朱灿赶紧把一脸贼笑收了起来。这阿摩多利,家资万贯,偏又有寡人之疾,自然纳得娇妻美妾无数。且不说家中各族美女如云,仅仅有正式名份的少说也有二三十房。比起被娘亲管得服服帖帖的老爹,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几回在老爹面前占不到便宜之后,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逢姬妾生辰,便总要给老爹和娘亲发来请柬,然后拥着一大群莺莺燕燕在老爹面前耀武扬威一番,这都似乎成了这波斯大胡子的最大乐趣之一了。
见老爹颇有几分恼羞成怒,朱灿连忙点头应了这差事。父子两人又没大没小的东拉西扯了几句,瞧见厅内无人,朱灿掂量着“反唐”的正事,这几日正琢磨着找机会怎么劝得老爹回心转意,这会见气氛正好,便将话题岔过来问道:“鹿道人去了也快半旬了吧老爹?需要我帮衬什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