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梦”这个词用在朱灿身上,那是再贴切不过的了,只是他往往分不清的是,那记忆中的一千五百年后的岁月和眼前这短短的十五年,到底那一个是在梦中。记得“后人”有一首词中写到: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虽然写的意境和朱灿现在的际遇大不一样,但他却仍然很喜欢:既然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在做梦,那么我能做到的当然不过两个字“贪欢”了!
那么既然要贪欢,就要做到最基本的一点:入戏!
这十五年来,朱灿无时无刻的提醒自己:朱灿,男,出生于大隋大业元年,独子。父亲朱炜,青羊宫弟子,商人,母亲苏氏,出生巴东大族苏家,虽然仅仅是偏房,但也当得起大家闺秀四个字了。
虽逢乱世,但幸运的是成长在相对安定的天府之国蜀中,自幼家族富有,父母疼爱。
既此,那一千五百年后的岁月,便与你再不相干!
除了时常发发呆,一个人静静的回忆一下那个世界的点点滴滴,他努力做到的只有一点:做好朱灿,做好一个普普通通的朱灿!
——虽然历史学得不好,但他也清清楚楚的记得:在公元600多年的那个堪称史诗的时代里,绝没有一个叫朱灿的人或与其相关的事能够被后世记住——很显然,他运气不好,没能如许多故事中的主角一样通过这不可思议的穿越和转世,得到一个足以在历史上留下哪怕那么一丁点痕迹的身份。在这个世界里,他只是一个微乎其微的小人物。
当然,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种际遇若对一个胸有大志的人来说,从白丁之身,凭借自己的努力,金鳞化龙,聚会风云,更有传奇色彩,也更有成就感。虽然朱灿最大的乐趣便是时不时意淫一下,凭借自己千五百年后的知识和见识,打下个大大的王朝或建立个大大的后宫,青史留名外加荒淫无度,这是何等快意的人生!但偏偏自却己是那种标准的懒人,当年如此,而今依然。对他来说得过且过才是最大的幸福,他从没想过要改变世界,也没想过要改变历史。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是在一千五百年后的那个世界里就早就明白的事情。在他看来,既然历史的车轮沿着自己既定的轨迹在滚过,只有白痴才会想去做一只妄图挡住这只轮子的螳螂,然后被车轮压得粉身碎骨。
当然,入戏并不是就是要做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富贵闲人,人生一世,总得有点兴趣爱好不是?何况在这个世界里,存在着一千五百年后的历史记载或科学理论中不可思议的事物。偏偏他就对这些事情却有天份,也有兴趣,更下得苦工。
这某些“事物”,就包括了武功!
在一千五百年后的那个时代里,武功已经被另一个看上去差不多,其实却差别很大的词语代替了:武术。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个词语后面还得加上两个字:表演。通称:武术表演!
于是故老相传的关于功夫的传说:飞檐走壁、内家真气、飞花摘叶、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都仅仅只能存在于那个时代每一个少年人的梦想之中。
而在这个世界,这个梦想却已不再是梦想。朱灿的父亲朱炜少年时代拜入川中道家大派青羊观,虽算不得一流好手,但十余年来积累下来的道家玄功,却也能做到登萍渡水,拂袖碎石,曾经让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的朱灿惊叹不已,甚至怀疑自己如今身处的世界只是与前世历史里有着相同轨迹却有着完全不同的“规则”的另一个时空。梦想变成了理想,自然而然就有了动力,虽然父亲朱炜出于某种理由坚持不让自己拜入青羊观门下学武,仅仅传授了自己一套道家的基本心法“小纯阳功”,但十余年来风雨不断的苦练,加上天份和兴趣,朱灿的基本功已经颇为扎实,论动手打架,在成都这一代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中能与他单独放对的竟几乎屈指可数。
况且自从转世到这个世界以后,朱灿奇怪的发现,自己的灵觉却是远胜常人,对危险似乎有一种天生的感觉,这对习武之人尤其重要,许多次街头巷尾的械斗中,就凭借自己这超乎常人的灵觉转败为胜,从而在满成都的街头混混、权贵子弟的斗殴中打出了一片“大大”的威名,或许这就是老天爷给他这个穿越者最大的优惠了。
所以当听到几个狐朋狗友被一个漂亮女孩子以寡凌众的欺凌了一番,心头暗自惊诧和好笑之余,反而有了种耐不住的好奇和微微的兴奋。
…………………………………………………………………………………………………
白恒排放第二,家中是蜀中尤其成都一带少有的大地主,在朱灿自幼相交的这一帮狐朋狗友中,算得上是少有的头脑精细之辈。他外表憨厚心思敏锐,武功虽普普通通,但却酷爱马儿,骑术在朱灿这群人中算得上是佼佼者,今日出城时他就自告奋勇留在高家附近打探消息,也果然没辜负一帮兄弟的众望,终于在众人大不耐烦的时候,赶在了那高家丫头到来前顺利的将消息带了回来。
“那姓高的丫头出来了,果然水灵灵的紧,不过不是一个人,身边还跟着个小白脸,骑着马,我抢先了一步,估计再有一刻左右就会到!”
他指手划足,满头大汗。旁边的骏马哧溜着粗气,他却丝毫不见疲态,反而颇有几分亢奋的手舞足蹈:“那脸蛋、那小腰、那腿,啧啧……尤其是那小屁股翘得,我说老顾你们怎么这么念念不忘……”
毕竟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人,众人略略错愕之余,听这么一说都不由一阵哄笑,兴奋起来,一时间都乱哄哄的议论纷纷。至于白恒提到的那同来的小白脸么,大伙都有意无意的忽略掉了……甚至心头反而大是释然,毕竟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姑娘,就算赢下了众人脸面也不怎么好看。之所以众人今日把地方定在城外,心中隐隐也是有避讳一点的意思。今日众家兄弟全部到齐,上上下下足足十几号人,哪个又没练上这么个三五年拳脚的?就算这同来的小白脸也是个厉害人物,这么算下来也没什么好怕的,且日后说起来也要顺耳些是不?
正在和朱灿、顾子虬嘀咕不已的胡雍给两人递了个眼色,当即站起身来对众人哈哈一笑:“再多个小白脸那是更好,各位兄弟准备准备,晚上我和老顾给大伙庆功,去观锦楼!”
于是乎一干人等纷纷摩拳擦掌,曲背伸腰,吆喝呼喊中拳头棍子舞动不已,人人都摆好了大干一场的架势,连朱灿都懒懒散散的坐起身来,卷起袖子,开始甩动手腕活动手指。
正纷乱间,却听远远的马蹄声起,由轻到重,由缓到疾,转眼间前面官道上转出两匹白色骏马。
马上两名骑士骑术了得,双马并驭,不过三尺许,速度如一,且越来越快,渐如奔雷,毫不收缰的直冲出官道,向着众人而来,倏忽间便已到眼前。
乱糟糟的围在一起的众人这才醒悟过来,面色均是大变。按这种速度冲过来,若被奔马撞上,任你武功练得再高,也绝对是断筋裂骨的下场,不死也得蜕层皮。
“就是那姓高的小丫头……大伙别动,谅她不敢直撞上来,站直了,千万莫弱了气势……”
胡雍正在张口嚷嚷,哪知这马来得极快,呼吸间便已经直逼眼前,身边众人一时间受不住这种逼人压力,纷纷不由自主的左右退让,瞬间马已经到了树下朱灿等三人眼前,奔马带起的逼人劲风压得三人衣袂飞扬,眼看就要和三人撞在一起。
胡雍和顾子虬二人再经受不住,急急的侧身闪开,将身后还没站起身来的朱灿露了出来。
“……我靠!”
朱灿刚悠悠闲闲的坐起来,从顾子虬身旁探出头看去,猛的前面众人全都“呼啦”一下左右散开得远远的,抬头间便只见四只马蹄迎面而来。劲风扑面,可此时却躲闪不及,要不想硬挨这踩上来的四只马蹄,就得学懒驴打滚一般的滚出去。
心头破口大骂,胡雍和顾子虬两个混蛋不讲义气啊,脑海里电光火石间闪过的念头却是不应该啊,这姓高的丫头就这么不知轻重?难道真的想纵马伤人将事情闹得不可收场?一咬牙,一时间赌性上来,美女面前要形象比命重要……老子今天就博这一把!
浑身筋肉紧绷,眼角忍不住微微眯起,身子却硬生生的一动不动,脸部的面色反而平静下来!
“吁!”
一声娇声急咤,两名骑士同时猛的一收。
夹腿、收缰!
骏马长嘶,几乎瞬间立定,后蹄稳稳的立定,前蹄高高扬起。
朱灿这才将高悬的心放了下来,偷偷松了口气,逆着光眯眼向上看去。
左边马上是名十六七岁的少女,秀发垂髫,眉如春山,眼若秋水,清丽明媚,皮肤晶莹剔透,宛如明珠美玉,纯洁无暇,淡黄色的锦衣罗裙随风飘动,眼中揉动着骄傲和兴奋的神采,想来就是胡雍和顾子虬口中那姓高的毛丫头。
右边马上却是一名年约双十的少年,剑眉星目,儒袖罗衫,英气勃勃,由于正全力控马,身形更有如欲腾空飞起,显得英武之极。
马是白马,鞍是玉鞍,男若金童,女如玉女,彩辔辉散,骏蹄绞纷,衬着身后耀眼之极的阳光,当真是人如美玉马如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