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将至,暝色四合,阳往阴来。
翼腾头戴银冠,身穿朱衣,乘鸾與,一路百名仪仗开道,携叔、舅往雪家赶去。
是时,雪音轻染黛眉,微点朱唇,头戴花冠,身着凤衣,端坐闺房,雪母忽推门而入,呼道:“郎官来了!”雪音闻言心中更加不乐。
但见雪母急慌慌前去招待翼腾一行,并为雪音前后送饭十馀次。临行时,雪母搀着雪音,关慰道:“去那边好生照顾自己,别太任性了!得空儿多回来看看我们!”雪音隔纱泪流不止,上轿后雪母又取出一双新鞋与她换上,自此彻底离了这生养她的家乡。
回途花光映照,鸾與笙歌,路人争看鸾中美娇娘。
当迎亲队至翼安府后,府内已是乐鼓齐鸣,高朋满座。只见翼腾上鸾车为雪音遮好面纱,搀其踏入院内“天地会”处。
天地会下设长桌一张,木椅一把,翼腾父母正坐其上。事筵司见良辰已至,方主持起雪音与翼腾的第一项拜天地礼仪。雪音扭扭捏捏引来台下阵阵质疑声,其中雷族长路然加雄玩笑道:“翼将军,雪音姑娘怎像不情愿啊!你不会是逼迫人家的吧!”翼腾闻言尴尬不已,窃窃对雪音道:“放心,我保准你与家人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看我今日所请之人,个个皆是世授功勋的大臣,万勿令我出丑!”雪音闻言心如火灼,见囚牛迟迟未来赴约,不得以含泪拜起天地。
事筵司见二人礼拜毕,接着又呼道:“二拜父母!”当雪音正欲下跪之时,天际忽阴风飒飒,墨云汹涌,台下坐宾顿时着了慌。电族长经奕见状长叹道:“上天不应,此婚怕是难成!”风族长云川仰天一看,见云混气浊,悬空欲坠,冲台上呼道:“速办婚礼,迟则雨临!”
事筵司见形势紧迫,忙朗声道:“第三项,夫妻对拜!”不料雪音还未下拜,远方忽传来瑟瑟肃杀之声,须臾五音紊乱,呕哑嘲哳,场内愦乱。羽轩聪耳迅疾识出此声乃弦琴所造,杀气腾腾,见众皆未掩耳,即起身喝道:“大家小心,此声藏有利器!”说言未尽,琴音已化作无数剑波向翼腾后心刺去。
当剑波距翼腾后背不到两寸时,但见翼族长翼枫近来施出一面法墙,为其挡住来剑。翼腾回过神来,怒冲剑波来向喝道:“何人搅我婚场,速速报上名来!”
未几,一玉面青衣秀士携一把五弦玉琴踏风而来,竖目扬眉立于翼腾眼前。翼腾见其琴术身法俱是了得,遂好奇问道:“你是何人?敢于光天化日之下扰我婚事?”秀士望了眼惊慌未定的雪音,又冷冲翼腾道:“我与雪音早已私定终身,你算甚么东西,竟敢打她的主意!”翼腾闻言怒道:“我乃堂堂镇南将军!你是哪来的杂碎?”秀士将手落于弦间,冷道:“就你,还不配知道我大名!”言毕,秀士名指滚佛,金、水二弦声若龙吟,震得四周之物摇摇欲坠。翼腾亦不慎为琴音所伤,连退不止。翼枫见状忙展翼至其身后,使出左鹤手承住翼腾,兼出右鹤手抵住火弦高亢攻势。
翼枫虽化散了火弦波音,手指却不慎为其灼伤,惊问道:“你是甚么来路,琴术竟如此了得!”秀士未应,即举琴跃至树稍,喝道:“今我来此不但要带走雪音,还要将这翼安府夷为平地!”
乡里闻言望风而逃,不料秀士又奏出雄浑的角音,此音一出,雨点似有千斤之力,倾盆而下,方圆数里之人无一幸免。云川见势不妙,急腾空展翅施出龙卷阵,诸雨点霎时卷入狂风之中,不一时又于空地倾泻而下。秀士见势讽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能耍甚么手段!”
秀士欲弹拔木弦,引宫音去击云川,不意路然加雄与经奕趁其不备,从后方合力施出雷隐电阵,电光闪灼,击中树根,大树顿时倒塌。秀士见状急欲跳转,不慎被电光缠住,身子忽一斜,坠下树来。树下卫兵见势纷纷张弓,众箭齐射而出,一旁雪音惊唤道:“不要!”须臾只见一道剑光劈来,诸箭于半空尽折成两段。
来者睚眦化身力士,双目赤红,一把接住囚牛,慰问道:“大哥,你没事吧!”囚牛立住道:“你来得真及时,随我灭了这帮鸟人!”睚眦笑道:“这帮鸟人交与我即可,你且退后!”囚牛道:“多加小心!我为你助阵!”
少顷,囚牛于一旁抚琴助威,睚眦从口中拔出一把长约三尺、金光灼灼的灭元剑。云川见状厉声喝道:“来者何人,快通名来?”睚眦未应,祭起灭元剑,从云川背后砍来。云川不知,右肩上中了一剑,险些断臂,急呼道:“四位族长,随我速摆五行阴阳阵!”是时睚眦身影飞速移至翼腾身侧,只一剑挥去,翼腾颈上便生出一道血线,仆地而亡。
随后睚眦又冲进箭阵,以凛厉剑法,阴狠招数,杀得数百卫士片甲无存。翼枫、经奕、路然加雄如何敌得住,甚难招架。云川情急下施出风墙,睚眦虽刚猛,却不胜风墙阴柔,凭他怎么发力,终难从中逃脱。
云川乘势向一旁羽顺大呼道:“还不来助阵!”羽顺闻言急将拓弓、箭袋交与羽轩,并嘱咐道:“拿好!以此防身,若形势有变,可速逃去!”
羽顺乃羽昊心腹,深得其真传,对五行阴阳阵的咒配、指诀、罡步皆谙熟于心。羽轩正侧观,见睚眦此般威势,小觑不得,遂将利箭按在弦上,以为外应。
羽顺走近睚眦,高声喝道:“你乃何人?缘何救那秀士?”睚眦喝道:“四海凶神睚眦,可有耳闻?”众人闻言大吃一惊,羽轩见睚眦杀兴未减,在风墙中却待挣扎,忙喝道:“统领当心!”但见羽顺展翅一跃,闪至云川身侧。是时一阵幽深悱恻的羽音化作水波袭来,风墙顷刻间化为乌有。羽轩见睚眦复旧如初,忧虑万分,只恨己法术不精,难以上阵拼杀。
霎时,睚眦身上泛起红光,云川见状连忙喝道:“快念配咒,布五行阵!”睚眦并未给其机会,须臾连下五六杀招,诸族长皆招架不住,岂可再布起阵法?经奕口吐鲜血,哀叹道:“看来今日我们将要葬身此地!”说言未绝,云川突见自身所在巽位与羽顺所站兑位互阴,遂高声提醒道:“羽顺,快同我一起念动配咒!”不时尚未成形的月牙阵印大放寒光。
五族法术变化多端,双法一旦联动,威力无穷。睚眦见眼前寒光灿灿,欲以剑气劈开,忽路然加雄正好占定震位念起咒配,接着翼枫、经奕二人亦各占坎位与离位念起咒配。
阴阳五行阵一旦布成,大势舛变。但见五人手掐诀,脚步罡,须臾金、木、水、火、土五行方位飞速旋转起来,五种元素相互融通,五人口中咒语不绝:“藏形隐迹,步我罡魁,人不见我,我见其人,急如水火,鼓舞风雷,变泽为山,翻地覆天,我身坚固,安然默然!”睚眦见状手起一剑,不慎被五行光盾荡开,五人却毫发未伤。睚眦见其无踪无影,惊骇道:“这帮鸟人竟能摆出如此诡异法阵!”
羽轩见此阵威力巨大,比之五人单打独斗强过百倍。俄而法阵呼啸声起,阵中巨浪汹涌,睚眦见状欲以鲜血来增强灭元剑威力,正当他举剑之际,五人忽厉声喝道:“放!”睚眦双手当即僵住,顷刻间其全身渐为冰渣所笼,俨然是冰雕一般。
囚牛见睚眦冻于玄冰中,急勾起火弦,轻快的散音化作团团烈火焚起玄冰,睚眦顿时心阳受振,欲牵动全身气血破冰而出。
羽轩习《羽魔兵法》时得知,凡在运行中的阵法一旦为外力所破,施法者必将性命堪忧。当玄冰欲裂之际,羽轩即依梦中青衣老者所教,瞑目凝视,将内息运至涌泉穴,后从膻中穴升至百会穴、合谷穴,如此,力量可共成一处。
囚牛见羽轩欲搭箭放弦,急放音制止,不期此箭已飞速射出,似条火龙正中睚眦前心,玄冰因热力影响,瞬间迸裂。
睚眦解冻后,怒目圆睁,拔出长箭欲向羽轩杀去,五人占定方位,忙施法阻拦,与其又斗了十数回合,只杀得天昏地暗,胜负难分。未几,因经奕体虚,稍一疏神,法阵方才消退。囚牛乘机欲以琴波冲散五人占位,不料羽轩又是滚烫一箭,正中睚眦右臂,灭元剑顿时抖落在地。
囚牛见羽轩箭法出奇利害,局面近乎失势,遂上前急欲带走雪音,只见又一火箭从其额前射将来,挡住去路。囚牛无奈只好踏音浪飞至睚眦身侧,又以手腕为轴,揉动琴弦,只听得几阵清音散出,二人顿时化为云雾,隐匿无踪。
五人因弄法过久,灵力耗去大半,皆开始于原地松盘调息。是时,羽顺叫来羽轩,惊问道:“你且实话说来,这烈日箭法是何人教你的?”羽轩搔头不知其然,羽顺又问道:“你可曾与诡炎族某一高人暗中修习箭法!”羽轩闻言疑惑道:“诡炎族?我从未听过此名!”羽顺闻言脸色一沉,斥道:“还想捏谎不成?”羽轩解释道:“统领,我刚才所言字字属实,绝无半句假话!您若不信,大可一箭刺死我!”一旁云川见状缓笑道:“这小子箭法混杂,虽有一星半点诡炎族影子,但多偏重于羽翎军内家功夫!”
羽轩闻言只记起夜间那场恶梦,其馀皆一概不知。众人更是意想不到,梦中岂有神人授其武艺。羽顺心下乍惊乍喜,惊在羽轩长此修炼下去,恐会误入歧途,走火入魔,喜在羽轩正是自己的部下。思毕,羽顺长叹一声,提醒道:“此事日后再细说,你先去慰问下那位姑娘,看她可有受伤!”羽轩领命向雪音走去。四族长面面相觑,无不对羽轩身世感到好奇。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