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正是深秋气节,天自然也亮的慢些。
一个身着墨蓝道袍的人出现在城府外,守卫问起此人何来,只见那人在守卫耳边低语了几句,他们便恭敬地鞠上了躬请人进去。那人走了几步就消失在了尘埃中,再现身之时已来到了秦府,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看做圣人一般。
丑时,秦府的后山头射出金色光芒,后又从山头处漫出金色的碧波,覆盖住了整座秦府。
卯时。
一只五尾狐悄悠悠地来到这城门边。城门口不管何时都有人把守,只是人多或人少罢了,守着正门的有四个人,其中一人打着哈欠,抱怨道:“这活还要干到什么时候,起早贪黑的,也不见得这每月的钱子儿多出来些啊,真是造孽。”见无人回应他,那人也就识趣的闭上了嘴巴。隐芝抖了抖身子,心想着城府门前只有这点人,三下五除二便能解决。
门前,一道黑影掠过,在空中来回几次的穿梭,编成一道好看的法阵,结阵之时,借着昏天黑地,硕大的暗黑向地面扑去,地面的飞沙四起,就连那惨叫都一同的随着有些血味的风,散了。
隐芝幻化成人形,法阵残留下的黑气渐渐地攀附隐芝身上化成一袭黑袍,点缀着自古来上神祭天的暗纹。
隐芝步入城中,这时的早市也热闹起来。
街上人声鼎沸,空气也有些黏腻,莫约是那些制作早点的蒸笼中漫出的水气造成的。隐芝警惕的在人海中穿梭。来到一处茶庄前,应是时间的缘故,这时的茶庄并没有多少人,隐芝挑了个靠里头的位置坐下,店小二手里拿着块抹布,正擦着桌子,结束后又甩了甩,回头看见隐芝,十分热情的开口:“呀,欢迎欢迎啊,您吃些什么?”隐芝放了二两钱在桌子上,随即开口问是否有青竹茶,这是以前婆婆为她泡过的...没想到的是竟真有。
过了一会茶端上来后,隐芝拿起杯子看了看这杯子,用大拇指轻轻地磨砂着杯壁,抿了一口,却不禁皱了皱眉头。这青竹酒不及婆婆的万分之一,怕是这外表上再像,喝来也不过是人间的俗味罢了。隐芝起身,留下那二两的茶钱和店小二自顾自的嘀咕。
出了茶庄,隐芝在街上走着,心想着真是荒谬之地。不知不觉,便也来到了秦府前。
这秦府啊,乃是城池中最壮丽可观的建筑,光是看那屋檐上的石兽,以及这看上去好似直通云霄的阶梯,就知道这城主究竟有多有钱。隐芝窜了窜拳头,继而又放松,深吐了一口气,晃晃悠悠的来到了门前。
门前的两个侍卫见来者不善,便各伸出手,两把长刀交叉拦下了隐芝。
其中一人面露凶煞,大吼着:“你是何人,来秦府作甚?”
隐芝也不多讲话,将手中的令牌拿出,这是从之前那三个畜生身上扒来的。那两人只瞥了一眼这块牌子,他们明白,该看的看,不该看的别多看,否则非常容易就中了障眼法,隐芝也心想这帮狗腿子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和守城门口的根本不同,看来,一直在防着,必定要更加小心谨慎。
检查一番过后,确认安全,守卫才将隐芝放走。可过了一会,其中一个守卫越想越不对劲,想来这猎魔人一向都只穿黑底白虎纹的袍子,何曾见过有披着黑袍的,再说若没看错的话,这黑袍子的上头是上神祭天,此乃秦府之大忌,只因那女人死前穿的也是此纹样的。
“站住!”守卫大吼,随即向后追去,却发现隐芝早已没了身影,守卫心里暗叫不好,可未曾想,真正的危机,竟在自己的脑袋上面。
隐芝早就料到守卫会起疑心,毕竟自己有的只是一块令牌,代表不了什么,便将计就计,化作白狐蹿至大门屋檐上,守株待兔。
与她料想的相同,虽说身法确实要比城门口的那些强许多,却依然没有多聪明。白狐转为人形,隐芝冷哼一声,手掌由张开再攥紧,一缕灰烟从指缝间溢出,迅速地缠上剩余那个守卫的脖子,紧的让他嗓子中发不出声来,隐芝看着眼前的模样,竟是有些控制不住的抽了抽嘴角,渐渐地,他四肢无力,手上的刀应声掉到地上,清脆的声音响起,也引起了同伴的注意,那追人的守卫循声回头一看,自己的同伴已躺倒在地上,面色铁青。他顾不上这么多,正要回头跑去禀报时,那灰烟就迅速像他攀去,一会儿,也没了声音。
隐芝轻笑,转身跳下屋檐,抬起头看了看,却不经皱眉——眼前贯朽粟腐之象只叫人晃眼,她的目光定留在最顶处,心想着,“秦松,你死期将至。”
随着一路杀敌,秦府上下传来惨叫,鲜血染红了壁瓦,就连乌鸦也不愿在此多做停留。隐芝的耐力逐渐下降,她喘着粗气,闯入秦府的一处偏殿中,只见此处极暗,杂物乱堆,本想着借此恢复一点体力,隐芝扶着墙,将抢来的长刀扔到一边,缓缓地坐下。仔细近瞧,隐芝原白巧的脸蛋已被朱红染上了一半,黑色的袍子上也出现了破洞,变得残破不堪。
突然,她的右眼刺痛起来,本以为是正常反应就也没管,却不想,随着时间流逝,那眼睛如同刀割一般,刺痛不已。隐芝一把扯下眼罩,那上头的红玛瑙也掉了一颗下来,说来也巧,掉的,正是右边那只。隐芝捂着自己的右眼,努力扼制住自己,发出低沉的哀嚎,她将手一挥,空中浮现出一块铜镜,她睁开双眼却看见了自己右边那只白瞳满布着血丝,怎么办,隐芝在心中想着,但是没时间给她思考了。隐芝冲出门,却瞧见了几副熟悉面孔,她摇摇脑袋,想着许是自己眼花了,被她杀死的人怎可能复生,操着刀,便把那几人杀了...
“报——”
一个下人冲入主殿的后花园内,此时的秦松秦老爷正左手揽美人,右手耍着刀,见那人慌慌张张的不禁皱了皱眉头“何事?她来了?”那美人接机拿着手绢在秦老爷脸上扫了两把,娇嗔倒:“老爷,何必为了一个下人动气嘛。”秦松转为笑脸,在那美人身上摸了两把,继而又对着那下人吼道:“这有何可慌张的,不早就请好人了吗?”
“是...是..”那下人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啊!”随着一声惨叫,那人的脑袋直接与身体分离开来,血溅了有半米高,秦松一时慌了神,就连一旁的美人也尖叫起来。
隐芝从门栏边走出,一只白瞳散着阴气,直勾勾的盯着秦松。
秦松被眼前的景象威慑住了,仿佛看见了这世间最恐怖的鬼煞。隐芝立在秦松前,扯着沙哑的嗓音,问道:“十年了,还记得我否,”继而又看向一旁的人,“呦,又换新宠了啊,啧,没有那刘氏好看,更不及我娘的一分一毫啊。”隐芝咬着牙,最后几个字都是一个一个吐出来的。秦松此时已是冷汗直流,结巴着:“你怎么可能在这里?!那法师...那法师...”
“噗”又是一声,美人的脑袋应声落地,只不过,秦松这次听得要清楚的多,他赶紧松开手,手上的匕首也因他惊吓手抖而掉到了一边。隐芝看着只觉得好笑,她往前走了两步,笑道:“呵呵,秦老爷,十年了,想必你想着我,也快十年了吧,”隐芝突然闪到秦松眼前,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至一指之余,“还记得,我的模样么?”秦松颤抖着身子,望着眼前这个与王隐落有些相像的女子,他怎么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只有十岁的孩子竟凭着一己之力,屠了整座秦府。秦松与隐芝对视,一只手悄悄摸向一旁的匕首,总算够上了就打算杀他个出其不意,他用着极快的速度拿起刀向隐芝背部刺去,这是那法师给他最后的杀手锏。
气波散开,爆出轰鸣,将隐芝身上那件黑袍撕作碎片飞向了四周,那把匕首也被瞬间弹开。此时,花园外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勾起了嘴角。
隐芝大笑:“你还想着杀了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以为你现如今于我而言又有几斤几两。”语罢,隐芝用灵力将秦松举起又扔向空中,集中力量送他归西。
隐芝随着灰烟散落缓缓地下坠,最后无力地躺在座椅中央,她望着眼前的景象,脑中浮现出王隐落的那幅画像,以及婆婆同她在竹林中的那些日子,不知不觉便流下了泪水:“娘,婆婆,你们看见了吗,我替你们把这些狗东西全都杀了,”她埂咽着,闭上眼,小声地说着,“全都杀了啊。”
不知过了多久,隐芝醒了过来,她自己也不晓得睡了多久,起身准备离开这鬼地方,出花园时就觉得不太对劲,那些血迹去哪里了?隐芝觉得奇怪便警惕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向园外,眼前她所看见的一切都叫人不敢相信——先前所有被她杀死的人都好好的各干各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隐芝正打算问个究竟,可这里的人就好像都看不见她一样。
隐芝只觉得奇怪又感到不安“秦松不会没死吧。”她想着。
隐芝冲入正殿,却瞧见了一个年纪轻轻的男人坐在正中,他与秦松长得尤为相似。
“那是秦松的儿子。”一个声音响起。
隐芝吓了一大跳,忙跳开数米远。只见那人一席蓝墨色道袍,金色的花边十分惹眼,他说着:“你来前我便设下了结界,以防你滥杀无辜,谁料,你一来便把整个秦府一锅端,有这么深仇大恨吗?”
隐芝上下打量着这人,问道:“秦松...”
“死啦!”
“......”
"被你杀死的!嚯哟当时死的那叫一个惨烈,没想到你一丁点大居然这么心狠手辣,早知道..."
"那把匕首是你给的吧。"
那人一愣,没想到这就被看出来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哎呀,这不是...诶..诶..”
隐芝转身正准备离开却被那人拦了下来,“我叫忌。”隐芝推开他的手,不耐烦地说着:“知道了。”
“我是你娘的师兄,她让我来找你的。”忌说着。隐芝一愣,回头看向忌,又呆呆地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忌倒是悠哉悠哉的向正殿大门走去,说着:“你倒是随你娘,对了,你叫隐芝是吧,”他停下,望向天空中的火烧云,“从今日起,你便隐去这名改为凤云兮,跟随着我,斩妖除魔。”隐芝感到疑惑,大叫着:“我干嘛听你的,再说了,干嘛跟你走,我...”“你还能去哪?”隐芝被噎的说不上话来,思来想去又想起那片竹林,刚要反驳却被忌抢了话:“那片竹林?那里本身就是仙门禁地,你能在那里长大不被发现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再说那里还关着罪人,你若不想牵连他就跟我走。”隐芝算是彻底没了办法,下身确如定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忌继续走,踏出正殿门也没见隐芝跟过来,他叹了口气,悠然道:
“走吧,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