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过五更,寒意还未全部褪去,天边的尽头却早已泛出了些许光芒。
一个伛偻的黑影掠过城外。
城门处每日来来往往的不过只是外出的商人或偶尔有一两个的书生罢了,以至于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城外究竟有些什么。走出城外几里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林中就如同这城中,隔绝外世无人知晓。
“沙沙”竹叶发出一阵骚动,一个老妇人从中钻出,怀中还有一个褓襁。老妇人来到一处木屋前,这屋子有些旧了,散发着陈年木头独有的味道,这旧归旧,但可以看出这有人精心照料过。老妇人走进院中,将门打开——看样子,似乎是这儿的主人。老妇人将那孩子放入屋中的一个婴儿床里,像是早已准备好的。老妇人摇摇床,床上的婴儿缓缓睁开眼睛,而老妇人并没有因那白瞳而感到诧异反倒还有一丝惊喜与欣慰。老妇人看着她,像是对着自己的孩子一般,自言自语着:“要是夫人还能再见你一面就好了。”
这大难不死的怪婴究竟是什么来头?不妨让她自己细说。
怪婴不哭不闹,天生便通人性,这风雨来雨里去的,一晃,便与那老妇人度过了整整十个春秋。老妇人为她取名隐芝,乳名唤作隐儿。十年里,如父母般的养护她长大,但有时,也着实会被这古灵精怪的小孩吓到。
隐芝6岁那年,灵力觉醒,是仙魂是魔魂说不清楚,老妇人也只是略通一二。那日,隐芝在竹林中玩耍,因天生的顽皮劲,喜欢爬竹子,捉小虫什么的。隐芝在爬竹子时,不知哪刮来一阵邪风,一粒沙落进了她的眼中,隐芝揉着眼睛,却不料从竹子上摔落,那竹子少说也有十丈之高,从顶端掉下不死也摔个半残,眼见要落到地上,隐芝本能的求生反应使她的大脑与身体机能快速运转,在离地面还有几尺处,隐芝从身体内放出一股气流,波及到了方圆五里内,霎时间飞沙走石,如同爆炸一般的声音传开,但也只是瞬时即散,只留一丝余音。隐芝停留在空中,时间仿佛停滞一般,静的可怕,只有枝头上的一两只鸟还在窃窃私语着。隐芝还未从刚才突如其来的劫难中反应来,只觉得有些耳鸣,她尽量使自己的身体保持平衡,缓缓地站立在地面上。隐芝一时不注意,晕乎乎的,只觉得重心向后移,自己也随之倒去。“软的?”隐芝内心想着,感到几分诧异。回头一看,竟是几条肉乎乎的玩意儿。一个六岁的”小妖怪“哪见过如此场景,随即大叫,惊得树枝头上的鸟儿都叽叽喳喳的飞离这是非之地。在思索了半晌也没有个所以然后,隐芝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这几个“肉条”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属实太重,隐芝就干脆抱着两三条走路,她知道这附近有一池清泉,可以去洗一洗自己那灰土土的脸,这样回家时婆婆也不会太担心。
就这样,一个小不点,又拖着一大坨物件,一步一踉跄的挪动到清泉边。这池水清澈见底,或许是那瀑布的原因,周围弥漫着一层水汽,很薄,但可以感受到。隐芝挪到池子前,早已是累得满头大汗,她将这几根尾巴放下,用手臂擦去额头上的汗,又是一阵不对劲的感觉,隐芝趴在石头堆上,看见自己隐隐约约的倒影,“这是什么东西啊?!!”隐芝摸了摸自己头上不知何时长出来的物件,又捏了一把自己的脸,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捧出些许泉水胡乱地涂抹在自己脸上,确认自己清醒后,又盯着湖中的倒影看啊看,百思不得其解,嘟囔着:“我不就是摔下来了吗,老天至于这么玩儿我吗。”正当她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后,抬眸间看见一只松鼠,那只松鼠手中抱着一颗饱满的松果,以极快的速度窜到岩石边,正打算享受着美餐。而此时的隐芝,只是瞪大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它。松鼠总算是感受到了这炽热的目光,大叫:“看什么看!没见过松鼠吃饭啊?!”隐芝吓了一跳,真就是吓得跳了起来,这东西怎么会说话啊!隐芝这一跳,把松鼠也吓得够呛,只听他骂骂咧咧吼道:“干什么?!你不也是妖!一惊一乍干什么?!”隐芝实在是不理解这位暴躁的松鼠大哥所说的,松鼠仔细一看:“哟嗬,看不出来你这么小,居然有五尾,是不是用了什么幻术把自己变得那么小?啊?!装嫩!”隐芝也不是这斯文的料啊,两人居然拌起嘴来,她从后头揪住松鼠的后脊,将他拎起来,说道:“切,你才装嫩呢,听你这声音,怎么说也就比我婆婆小几岁吧,我告诉你,我今年才六岁呢。”谁知那松鼠也不是省油的灯,即使自己的脑袋还在别人的手里却依然不当回事,大笑道:“哈哈哈哈,切,谁信啊,天下人都知道,世上修为最高的狐妖也是年满十六方得九尾。你这毛头小姑娘才6岁就有5尾了,那王隐落大人在世时岂不是就是个笑话!”隐芝先是一怔,总觉得在哪里听说过这名字,却又是一点也想不起来,回过神来,被那松鼠抢了话:”你别说你不认识这王隐落大人啊。“隐芝点了点头,松鼠不屑地笑了笑,挣脱她的手跳到石头上,像个说书人似的,慢慢道:
“王隐落,乃大家闺秀出身,自幼便被带入深山,为修真仙人的关门弟子,天生修为极高,苦练身法,年仅十六便达到了狐妖界的顶点,分化出九尾。几百年后,这王隐落突破灵力,成了上古第一的仙狐,由妖变仙,啧啧,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气力。狐仙与狐妖那完全是不同的,修为最高的的狐妖不过九尾,狐仙,那可就不同了,说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唉,可这天不如人意啊,王大人快飞升之时,偶遇了一书生,那书生在去应考时,为图方便走了条偏路,却不巧捅了妖精窝,王大人那善心一起将他救下,两人这一来二去啊变生了情谊。神尊为这事勃然大怒,坐下弟子四位,都是出了名的天资聪颖,修为得当。神尊一向认为七情六欲乃身外之物,强迫王大人与那书生分开,可王大人却一意孤行,不惜废了自己的修为过了那书生的门。唉...后来,那书生中了榜,当了大官风风光光的娶了王大人过门,但这好景不常,那书生翅膀硬了纳了小妾,对王大人也是愈来愈冷淡,可这王大人现如今已是凡人之身。不久,就被那书生和小妾逼得自杀了...”
说完,松鼠不禁自叹惋惜,但隐芝却对这些故事的来龙去脉有种很熟悉感觉,仿佛一切发生过的故事她都经历过。松鼠将松果吃完摸了摸嘴,故弄玄虚道:“但是啊,我听说,王大人与那负心汉有一个孩子,不过先是让藏起来了,也不知道还活没,”他眯起眼睛,起身来到隐芝面前,拉过她的脸,左看看右看看,“你别说,你长得和她还挺像的,就是...”隐芝挣脱开他的双手,转身就往回走,边走还边调侃着:“切,我才不信呢。吃你的松果去吧。”松鼠嘿了一声,自顾自嘀咕着:“毛头小姑娘真没礼貌。”便骂骂咧咧地离开了池子,不料脚下一滑,正要落入池中。隐芝大叫一声“小心!”,她伸出手的同时,一缕白烟从掌心飞出,将松鼠托住,松鼠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身下轻飘飘的,睁开眼睛,却发现已回到了石头上,隐芝收回手,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潜意识中告诉她该如何做。隐芝内心害怕极了,不知该如何应对。松鼠拍拍屁股,说道:“你是怎么做到的。”隐芝不知道,怯怯地说:“有人告诉我,说你快死掉了。我感觉很奇怪,就回来看看。”松鼠狐疑的看着她,内心道:“没准还真是她。”松鼠飞速地爬上树,离开前叫道:“多谢救命之恩!”
隐芝回到茅草屋,性子并不是很高涨,这被婆婆察觉到了,还未等她问,隐芝抬起眼眸,与婆婆四目相对,说道:“我的母亲.......是王隐芝吗?”婆婆的手一哆嗦,看着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叹息着,随手一挥,一幅画卷落在她的手中,递给隐芝,慢慢说道:“你的母亲,乃上古第一仙狐,我看着她长大,也看着她死去,”隐芝将画卷上的绳子抽开,展开后,画卷上是一位端庄素雅的美人,身边有几朵芍药花,更衬出人物的娇媚,“这就是你的母亲,王隐芝...十年前,她怀上了你,我是她的奶娘,照道理说我该离开她很久了,她却将我留下,说今后我是她唯一的救命恩人,你母亲早预料到自己的下场,却执意要这样。一年后,她将你托付于我,那是,你是一只极小的狐狸,非常虚弱,你是狐妖,天生便与天界,凡人对立。为了报那书生的负心之仇,我将你放入刘氏体内,让她将你孕育出来,代价是她要偿命...我也是狐妖,但很弱,只有两尾,你要明白,婆婆不会保护你很久了,你要学会对自己负责了,你是王家,也是仙狐唯一的血脉,你....”“够了!”隐芝打断了婆婆的话,“一命偿一命,这算什么啊?!我即使是死了,也不愿背负着杀了人的罪名活着!”隐芝站起,将画卷丢在一边,夺门而出。婆婆低着头
“你终是会妥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