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秦白符面无表情的把振动的来电拖到红色图标,你永远不知道那是不是刚用模具加工出来的屎。
她刚挂断电话,一个身材很好,下半身围着浴巾的男人就从浴室里出来了,见她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男人稍微有点不好意思。
“那个……我、洗完了。”
秦白符把视线移回手机,像是无所事事的盲目刷新界面。
“外面下雨了吗?”
“什么?”男人没反应过来。
秦白符抬头看了他一眼,表情有点扭曲。
“啧……”她皱着眉头:“我本来以为耳朵和脑子你总得占一样。”
男人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茫然的盯着她。
秦白符下床到窗户边,伸手猛的一下拉开金棕色的窗帘,挂环和吊架摩擦发出“唰”的清脆声响,她又狠狠的“啧”了一声。
为什么所有人拉窗帘的时候都是停顿一下然后猛地一下拉开,就好像顿的那一下是在和窗帘较量,提前蓄力,恨不得先通知窗帘——
嘿,我要拉开你了。一下子就拉到底,你们不要妄图阻挡,你们毫无还手之力。
这是在干什么?那不就只是窗帘而已吗?不过确实要承认,猛地一下将一面窗帘拉到底,这个感觉确实很爽。
她狠狠地耸了耸鼻子,为自己居然在一面窗帘上寻找快感而感到烦躁。
但任她再怎么烦,在旁边那个男人眼里,她也只是在拉窗帘而已。
外面果然在下雨。
拉窗帘空出来的时间似乎又使男人恢复了自信,那种长得稍微帅一点的男人几乎都会有的愚蠢的自信,他凑上去,一只手缠住秦白符的腰。
“没事……反正雨在外面,打扰不到我们。”
另一只手托住秦白符的左脸,将它轻轻侧到自己能亲到的角度。
秦白符挑了挑眉,顺势也就迎上去。
这可是自己费了点心思才拿到的人,似乎是新晋模特不满足二维的杂志封面,想要去台前做个三维的妖魔鬼怪。
落地窗外面正好有一道闪电划过,秦白符突然停下。
“怎么了宝贝?”
她指了指斜上方发光的吊灯:“把灯关了。”
男人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又在她的唇边啄了一口,轻佻的说:“遵命~”
房间一下陷入黑暗,秦白符站在窗前,城市的光穿过雨幕映出她高挑细长的身形。
她看着外面,男模特从背后抱住她,面前才被拉开的窗帘又缓缓的被他拉上。
秦白符握住他拉窗帘的手,缓缓转身勾起嘴角,用食指轻轻的挑起他的下巴。
“坚持不了半个小时,我就把你的*剁了。”
模特也勾了勾嘴角,将她横腰抱起摔在床上,扯下自己下半身的浴袍,然后朝着秦白符压过去。
窗外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一条条的银白长线闪过窗外,自然光把房间照的像是老套悬疑电影里的凶杀现场。
突然,一道敲门声夹在雷声中,打断了模特的动作。
“谁啊!”模特男毫不客气的大吼,无论是谁在兴致高涨的时候被打断估计都不好受。
而秦白符只是用舌尖顶了顶腮边的肉,表情一下子变得冷漠,她推开模特,面无表情的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后者以为她是生气性事被打断,挽留未果后便愤怒的冲去开门。
“他妈的你们是不长……”
脱口而出的脏话卡了一半在喉咙里出不来,秦白符看了他一眼,模特也看向她,连带着门外一群身穿黑色西装的人也看向她。
模特的脏话卡了半天,最后还是向咽口水一样咽了下去。
“……你们找谁?”
“啪”的一声,房间里的灯亮了,秦白符站在开关处盯着领头的那人。
“外面下雨了吗?”
“下了,”领头那人回答:“很大,还在闪电。”
秦白符慢慢穿着自己外套。
“顶楼,雨夜,闪电,男人,”她盯着领头人:“你们打扰到我体验一场夜访吸血鬼式的**,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领头人抬起头看着她,恭敬的开口:
“——先生走了。”
秦白符穿衣服的手一抖。
模特男赤身裸体,房间里令人恐惧的沉默几乎使他窒息,他不安的视线在房间内外所有人身上游移。
他想,自己似乎……该找条裤子……
只见秦白符保持着无所谓的表情,嘴边甚至有意无意扬起一丝笑容。
她去酒橱里拿了一瓶酒,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明明视线低于在场所有人,却总是让人觉得她的眼神居高临下。
她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这么说,他的遗产是我的了?”
“是的,先生临走前,将所有遗产都归在了小姐您的名下。”
模特男压住内心的喜悦,默默盘算着以后用什么办法保住这个长期饭票。他看向秦白符,却被她阴沉的脸色和紧绷的下颚线吓得噤声。
秦白符轻笑一声:“回去继承百亿家产,这个理由不错。”
她站起身脚步有些摇晃,拿起酒瓶在眼前摇了摇,里面的酒已经没了一大半。她不屑的哼了一声,从地上一对衣服中间捡起自己的包,用手指勾住朝门口去。
模特男伸手“哎”了一句,秦白符回头。
“啊对,忘记你了,”她将手伸进包里…摸索着什么,突然停下看他:“嗯……不好意思你叫……?”
模特男勉强挂着笑说出自己的名字。
秦白符点头,又在包里摸了半天,最后甩给他一张白色带着数字的名片。
“37号,还行,”她头也不回的离开:“排着吧。”
模特男就在一脸懵逼中看着这一大群的人离开,站在原地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直到有服务人员过来,说其他客人说这里有个不穿衣服的变态后,才灰溜溜的收拾东西离开。
秦白符坐在温暖的车厢内看着外面模糊的夜景,酒精的作用让她有些想睡觉。
“什么时候的事?”
这句话问的没头没尾,坐在驾驶位上的领头人却也听懂了,回答道:
“今早,九点十一分。我们尝试联系您,但先生拒绝了,他说您是不会想见他最后一面的。”
秦白符冷笑一声:“算他有自知之明。”
汽车载着她回到秦家的别墅,像是商量好的一样,里面聚集着一群有关无关的人。
“这么客气,还给我准备了party?”
她把高跟鞋踩进水里,别墅的管家赶紧出来给她撑伞。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管家的语气有些哽咽。
秦白符瞥了他一眼,却突然笑出声。
“怎么你好像要哭了?我记得死的是秦纪白吧?”
她盯着别墅外面围着的一群人,嘴角咧得更大。
“倒像是你们死了爹似的。”
“秦白符!”人群中有声音传来,尖利得管家连忙噤声:“怎么说话的你!”
秦白符歪头看着他们。
“声带摩擦,喉腔共振?”
“你……”
之前的领头人站到了她身侧,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秦白符又灌了一口酒,得意的穿过庭院,穿过那些虎视眈眈的人们射出来的视线,径直进了大厅。
这些人里她没几个认识的,可他们表现出来的架势,就好像她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这些人谁啊,在这干嘛?”
领头人解释:“大多是集团的股东,还有先生那边的一些亲戚。”
秦白符瘪着嘴,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她转身看着众人,举起手里的酒瓶,晃了晃。
“谁想要喝酒?一起?”
众人哗然,各种语句嗡嗡杂杂的揉在一起,听得她心烦。说来说去也无非那么几个词,没用的人在骂人之后都要悔恨自己刚才应当骂得更好。
她耸了耸肩,有些不解:
“你们是真觉得我大逆不道而骂我,还是说,是为了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的时候有一个道德的理由?可是无论你们有没有理由,老头子所有的遗产现在都是我的了啊,你们既然想从我这里拿东西,又为什么要激怒我呢?想拿人东西还骂人,这是什么新型的pua方法吗?”
前排有几个听见这话的人哑了一会儿,可后面的还在骂,于是他们似乎觉得自己一瞬间又正义化了,觉得自己就算放弃那部分想要的利益也要骂你了。
秦白符点了点头。
“原来大家都一样,只是单纯的想骂人而已。”
她继续喝着酒,管家在旁边轻轻的叹着气。
领头人安抚着在场的所有人,将他们请出别墅,并邀请他们出席两天以后的葬礼,奇怪的通知方式就像邀请的是婚礼而不是葬礼。但想想这两者之中的共通之处,便觉得似乎也没那么奇怪了。
等人都清空了,突然又钻出来几个穿着西装的人,他们好像是凭空出现,又好像一直都在这里。
秦白符望着大厅中央的那段楼梯,晕乎乎的想,不知道这头巨兽的肚子里还会反刍出多少具骨头。
领头人把西装骨头们拿出来的文件和一支钢笔递给她,她正想签字,却又听其中一个律师开口:
“根据遗嘱,秦小姐只要签了这份文件就能继承秦先生名下大大小小的资产、不动产以及秦氏集团百分之六十三的股份。但是秦先生在去世前又突然补充了一个要求,称只有秦小姐答应了以后才能进行遗产过继。”
“什么要求?”领头人问。
律师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绕过领头人直接递给秦白符。
“秦先生要秦小姐发誓,穷尽一生追查杀害这位女士的真凶,不择一切手段,即是付出生命也要调查出真相。否则,他的所有遗产会全部捐入红十字协会。”
秦白符盯着他手里的那张照片,握着酒瓶的左手微微颤抖。她缓慢的吸着气,照片上的女人正用着温柔的眼神看她,似乎在对她说着话。
她侧过脸,干脆的扔掉笔。
“我不签了。”
“小姐!”管家一把拉住她:“您可不要意气用事啊!”
领头人也挡在她面前,她冷冷的盯着他:“让开。”
领头人淡淡的开口:“我已经给两边的人都下了死命令,你要是今天从这里出去,从此以后接不到一个单子。”
秦白符气笑了,冷笑着问他。
“周沭阳,咱俩从小一起长大,你这么对我?”
“我这是为了你好。”
“这种俗套的台词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也是为了先生。”
秦白符轻笑:“我就知道,你为他好那你去吧,遗产送你了。”
“我也在努力追查杀害夫人的真凶,只是……”
“只是秦纪白更想搭上我?”她灌了一口酒:“我知道嘛,他就算死了,也还想着把我拉下去。话说你自己什么水平不清楚?你能拦得住我?”
“我不拦你,”周沭阳说:“也没想拦。”
“我只是在尽力完成先生的遗愿,而且按照我对你的了解,你骨子里就是大户人家的娇生惯养,就算经过那些事,你还是过不了普通人那些为生活没日没夜奔波,既不自由又不刺激的日子,你不具有坚强忍耐的品质。我不相信你离开能够谋生的行当之后,还能过的像现在这么舒坦。”
“而且就算你发了誓,我也不确定你真的会按照誓言上的做。让你继承遗产,只是因为这也是先生的遗愿之一而已,你只要签字发誓,剩下的,随便你。”
周沭阳一口气说完,秦白符怪异的看着他,盯了一会儿。
“哇偶,”她拍了拍手:“其实你才是老头子的亲生儿子对吧?”
“不是。”
“我知道不是,”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因为好歹老头子年轻的时候还有点幽默细胞。”
她转身上楼。
“今天我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反正明天大家都还活着……”
她回头摊了摊手:“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