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聊了不知多久,直到教官在楼下大吼:“初二!女生楼!走廊集合!”我们才紧赶慢赶换好鞋子冲出门口。在此之前,宿舍里的人都默默出去了,只留我和文君。
我低着头,好一会儿才适应外头强烈的阳光,睁大了眼才发觉眼眶的酸涩,但嘴角已经习惯性地上扬,以掩饰心里的异常。
出发前集合时,我还在跟楚楚聊着前一天晚上的事。
“……然后我就问他,我能不能追他。”我戴着口罩,声音洋溢着笑。
“我可以追你吗?
我努力试试,可以吗?”
发出这条消息的时候,我脑子里只剩下一堆没用的动漫小说名场面。想着那些主人公告白成功的画面,心里抑制不住的激动。
他过了一会儿才回:“《爱情公寓》里有这样一段话:‘我可以追你吗’,这句话听上去像一句废话,并不需要对方认可,实际上,这是一句杀伤力极强的话。如果你提出要求,对方可以拒绝,但这句根本不是什么要求,对方无法拒绝
如果对方同意了,就是变相接受你的好
对此,我的回答是
可以”
奇怪——好奇——惊讶——兴奋——慌乱。那一刻无数情绪在短短几秒接收信息的时间内,于我体内沸腾交错。我明白这也是变相的暧昧,欲言未言的、似有若无的情愫,是青春时期少年恋爱的最大魅力。
和楚楚谈及此事,我的神态定是春心萌动的傻样,因为她的表情万般无奈,甚至带着几分怜悯的圣母之光。
虽然暧昧让人心动,使人沉沦,绝大多数人也感同身受,认为确认关系前的暧昧期最为心动。但我仍旧不喜欢十有八九却无法掌控的暧昧期,我会患得患失,会杞人忧天。
纠结了很多天。
很多很多天。
每次课间,每次发呆,一有空闲,我就不经意死盯着他的衣角,企图把他困在我的余光。
我快炸了。
我也决定了。
“我要跟你说一件事。”我控制不住地用笑容掩饰内心的慌张,“很重要,你不要讲话。”
和楚楚东扯西扯一两个小时,最后在她的怂恿下还是决定逼一把。距离他分手已经近一个学期,我们马上就要迎来期末考试。这样重要的时刻,本不该谈情说爱,但我认为再这样下去,我的学习和生活迟早会被这件事支配。
不如拼一把,看看有何改变。
“对嘛,不然直接上,跟他讲。”
然后我上了。
“我想跟你谈恋爱
如果你不同意
我就把你删了”
“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复”
“半个小时后,行吗?”
“成”
我百无聊赖地滑动着手机屏幕,和屏幕上十几个软件干瞪眼了十几分钟,又和楚楚聊天以平复心情。
最后几分钟,我干脆关掉了手机,躺在沙发上等待审判的降临。小说里说得很对,这时候的感觉真的煎熬如刑前的死囚,但我比他们惨一点,他们已知道自己面对死亡,而我还在渴望电视剧里一句“刀下留人”。
我不愿被凌迟,却也不想苟活。我是寻死的信徒,信仰不过一个人名。
宋舟。
我蒙住了双眼,脑海里把刚才他一句一句回复的话都过了一遍,然后双腿一瞪,双手用力攥着,最后整个身子蜷缩起来。
我听到满脑子的笑声,“哈哈哈哈”烦死个人。
我们在一起了。
“婧婧,你们在一起了是吗?”知情的朋友偷偷问我,“我察觉到了,但是我们都不敢私底下讨论你。”
“不会吧,我这么凶吗?”我打着哈哈。
“也不是,这不是不好嘛。”她笑着挽起我的手臂,“所以是真的吗,你们在一起了?”
“是。”我鼻子翘得老高,得意洋洋地宣布,“我冲上去一个快狠准就拿下了。”
“哇,好羡慕——”她柔柔的眼神满是喜悦。
期末第一场语文考试前,我们这些不怕死的还在聊八卦。草草为彼此鼓劲儿后,我们都到了各自的考场。这次的考号是随机排序,我一如既往地被发配到了边疆。
得知他和他前女友的考场离得很近时,说实话,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但好在我为人大方,也就在他的考室附近溜达了几圈,和他眉目传情了两下,就下了楼。
小样儿,姐姐不在乎你。
谈恋爱对我来说非常陌生。这是我人生第一次,来得快去得也快,但留下的回忆甚至可以让我忘却三年来所有的等待和思念。
体育课结束,把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捋到脑后,仿佛梳了个大背头。我和楚楚慢慢悠悠地走在上坡路上,时不时瞟一眼前面不远、在男生堆里的宋舟。
忽得他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回过头时,对我眨了眨眼。
货真价实的wink
我瞬间被油腻得说不出话来。或许被写到小说或是被奶油小生在电视剧里演绎出来的效果,会比我眼前这个刚上完体育课、满头大汗、有些喘气的十四岁毛头小子好千倍万倍。但我必须承认,作为一个纯爱战士——
我还真挺吃这一套。
燥热的盛夏,懵懂的情愫,少年人的恣意率性和小心翼翼,在狮马喷泉潺潺的流水声里,翻涌着热浪的微风里,悄声而张扬。
“你体育课后对我做的那个wink,好突然。”
“你看到了啊?
我以为你没看到呢”
“有幸没错过。”
“我也觉得很突兀,但当时就忽然想这么做了。”
“很帅,我喜欢。”
“那就好
[比心]”
我久久没有回过神。
好吧,也许是我第一次谈恋爱,没有经验。说不定,人家这挺正常呢?
那我是不是也得礼尚往来啊?
“我明儿也给你做一个好了。”
“什么?wink?”
“嗯。”
“哇……”
“咋?”
“没有,只是很难想象你会做出这样的表情。”他顿了一会儿才回,“我很期待。”
“嘁。”
话毕,我立刻冲进卫生间,对着镜子做了几十个wink,试图找到最好的低头角度,最完美的眨眼力度和速度,最可爱的嘴角弧度,为明天艰难的一仗做好战前准备。
这比考试难多了。我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