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问出口，我便后悔了。知道的理解我憋了两年的迫切和紧张，不知道的——这不是指着对方出轨吗？我顿时觉得眼前迷了一片雾，看不清手机屏幕上的寥寥几个字。
我并没有希望对方有什么反应，只是想把这句话告诉他，让他知道这件事而已。
“啊”
“你看不出来吗？”我看到自己打字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变快，听到自己在深夜里的呼吸声愈发沉重颤抖。
“对不起，我忍不住。”我的牙齿好像也在瑟瑟发抖，“你知道的，我忍不住，以前就这样。对不起。”
这并不是他的第一次恋爱。早在六年级他就开始了，网恋，同龄。
这让我觉得这两年来，我没有丁点儿成长，还是小学时候那个头比铁刚的小屁孩，横冲直撞，不顾自己和他人死活。其实我只是不希望所谓正常的对话会出现在我和他之间，与其我一个人把暗恋难嚼的苦种往肚子里咽，可耻地满足自己的卑微欲望，不如把决定权一丢，不负责任地让对方结束这场胶着战役。我强烈地渴求他知道，然后把我删掉，坦坦荡荡。
“没什么对不起的”
名字下面“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反反复复地出现好几次。我很少给人备注，但给他的备注就叫“宋舟”。我贪婪地盯着这个名字，想把两年没机会看的都捞回来——也许是知道马上就会看不到这样的聊天框了吧。
“我很惊讶，”他接着说，“你这么优秀，竟然还会喜欢我啊。”
“你也很优秀啊。”我不甘示弱。
“啊”又是这个字。
“不好意思，你知道的
我得跟你说再见了
有缘再见，好吗？
对不起”
这家伙，不也跟我道歉了。
我苦笑一声，打了个“好”字点了发送，发现红色感叹号已经出现了。
惊叹，原来他也有忠贞的时候呢。
六年级那些不堪回首的陈芝麻烂谷子皮儿又浮现在脑海中。我在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傻缺思维下找他的网恋对象促膝长谈，美名其曰“我们是好朋友了”，然后俩人以“宋舟”为话题互相明嘲暗讽，算下来得写了八百字不止的小作文。
当时宋舟什么做法？一边和那个女生谈着网恋，一边和我暧昧地聊天聊到半夜一两点，听着我多么多么遗憾自己比那个女生晚一天告白，多么多么喜欢他，第二天还要对着上课没精神的我叹气。
抖掉浑身的鸡皮疙瘩，我跟楚楚报备了下情况，然后把手机丢到一边，转着笔把早就不知道飘到哪儿的心思往回扯了点儿，看着眼前的试卷，找个空就往上随便填。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雨点打在窗户的铁板上，时不时一声响，莫名的有点节奏。我逐渐平复了心情，接受了很早以前就做好心理准备面对的事。
十几天后，我看着推送过来的好友申请，心里一阵起伏，不知是什么滋味。咽了口水，才发现喉咙干涩得要命。
“找我什么事儿啊？”我百般不情愿，但还是率先发了条消息过去。我知道他肯定有事儿了，但不好意思先说，毕竟咱俩隔着这么条“单恋无果”和“有主勿扰”的马里亚纳海沟，任谁都不想主动找对方。
“我和她吵架了。”
我久久不能平静，觉得这人的渣男本性分毫未改。你和你对象吵架，跟我这个罪大恶极的罪人讲做甚！准备钓我了是吧，宋大爷？
“那你
要我安慰你吗？”
比谁恶心，我从未输过。你敢钓我，我就敢把鱼食吞进肚子里，看着你面对空鱼钩的失神，小样儿，跟我斗？嫩着！
“也没有……就想跟你说。”那行小字又时隐时现，我知道这条鱼逃脱成功了。
但是它主动跳起来，闭着眼直直跃进了宋大爷的水箱里。
“没事啊，恋爱就是会有坎坷，”我心口不一地说道，“和她好好聊聊，没什么过不去的嘛。”
我的小心思很多，最大的心思还是不希望自己成为他恋爱里的绊脚石。
于是这个好友存在了十几分钟，又消失了。点击确认删除后，我久久无语，跟楚楚分享了此事，并一起怒斥宋舟这个渣男本男。而后在她的安慰下继续苦逼学习。
没多少天，我的好友列表里再次出现他的名字。我很想早点了断这样的极限拉扯，但是他竟然先发了消息过来，还是一个爆炸性新闻：
“我和她分手了。”
“！
和我说干什么。”
我这人就是这样，从猎物翻身成为猎人之后，就得意得忘乎所以。
“你知道的……”他很快回了消息，“我分手了。你还喜欢我吗？”
“喜欢啊。”
“那就好……”
我感觉事情和我想的不一样，这位宋大爷似乎没有进一步的意思了。
“她……太恋爱脑了。”他跟我倒着苦水，“很追求仪式感，但是我给不了她。而且她好像一直没有安全感，我怎么做都……没办法让她安心。”
大爷！我求您别说了！
“那，你来找我？”
“先从朋友开始，好吗？”
我看着这条消息，明白那条鱼在水箱里毫无挣扎，就跟它决定跳出水面之前，毫不犹豫一样。它选择直面死亡，选择走向死亡的鲜花大道，寻求一点死前的快乐。
在同一个班果然十分令人紧张，每一次视线的接触都带来一次心脏的剧烈运动，呼吸同一片几十立方米的空气，甚至就坐在不远处的斜对角。体育课耐久跑擦肩而过、语文课两篇作文被老师相互比较、考试排名一前一后……那些平常不会注意到的细节，不会有什么感触的细节，全部被次方倍放大，回味无穷。
但两个星期后，我们便迎来了校园生活必备——军训。随着这个消息传来，我心中的担忧如杂草丛生，越攀越高。毕竟“女为己悦者容”，没有哪一个女子愿意蓬头垢面地见到自己的心上人，我也不例外。一想到夏天的军训——挥汗如雨、气喘如牛……我不愿再想了。
我本就因为和楚楚分在不同宿舍而情绪低落，再加上这么一层buff……第二天的午休，我找文君狠狠哭诉了一番。
我把说烂了的往事又翻了一遍，纸都皱了，却乐此不疲。
文君性格随和稳重，为人十分靠谱，成绩也出类拔萃，做事有条不紊。和她做朋友非常轻松，无所顾忌，信任感爆棚——你永远可以相信她的守口如瓶，也绝对可以在她那儿得到有用的慰藉和建议。
“马上就要初三了，不然毕业之后再谈也可以呀。”对上她坦然直白的目光，我久不作声。
“但我真的，等不及了。”
怎么办呢？究竟是趁早下手为强，满足自己急不可耐的可耻欲望，还是再等一年多，等到毕业后再说？谈了，我们又真的会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