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回西安的火车上想起了,我二舅跟我讲过的他的故事。当时我还以为他是胡编乱造,但结合这几年发生的事情,现在想起来至少是有一定可信度的。那是六年前的冬天,二舅来我家做客,家里小没空房间睡,就跟我挤在一块了。二舅就跟我讲起了他17岁的事情。
二舅叫胡桑,那年他在青海的格尔木服兵役。本来二舅是正常在部队里训练,二舅在部队的表现是很优越的,经常拿到射击,体能,野外生存训练的连部标兵。这些标兵的奖旗,现在还放在他房间里的木箱子里。这天连长突然把他叫了过去,说是团部要选几个标兵去执行任务,二舅问什么任务,但是连长压低声音回答道:“这个任务连团长都不晓得,具体任务你自己就位后问你们的队长吧。”
“那什么时候出发?”
“收拾行装,立刻出发到团部报道!”
连长对于二舅这个人还是蛮知根知底的,平时训练认真,服从命令,体能又好,这次不管什么任务他是最好的人选。连长似乎嗅到了这个任务的不寻常,等二舅收拾好后,给他递了一根烟,说:“出去走两步吧。”两个男人就在空地上干走着,可能当兵的人都不太擅长煽情吧,等到一支烟都抽完后连长给二舅整理了一下衣领,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出发了。二舅从小就不太爱表达自己的感情,有苦有泪都是平静的自己消化,这一次要突然离开待了这么久的连队,虽然心里有一些不舍,但只是点了点头就提着包上车走了。
等赶到团部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有其他连队的已经在列队等候了。等所有人都到齐了,团长带着一个看似军官的人走了上来,这个人是个明显的藏族人,面容严肃,略显苍老,身姿挺拔,高大威武,一看就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而且是天生的军人。接下来,就是报数,然后点名报道。总数三十人,有几个名字还是很熟悉的,他们也是其他连的标兵,有些还私下比划过。但让他想不到是,秦建也来了,这个家伙虽然是个北方人,但是中规中矩,斯斯文文的,每天训练结束后别人都是打球,打牌,吹牛,当然也有加班训练的,比如说二舅胡桑,但是秦建不一样,每天日常训练结束后,他就拿起书来看,一看就是几个小时。平时跟人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比较拘谨,不像是一个北方人。不过不知道这次的任务是什么,但如果是越野体能训练之类的,感觉他就不适合。
“我是你们的队长贡布江措,我们接到上级的命令要去执行任务,所有人不要多问,听从我的命令!”意料之中,贡布江措操着一口不标准的明显藏族口音的普通话,用洪亮的声音给这群年轻人施加威严。他们也确实感受到了这个藏族汉子的不寻常的气场,都聚精会神的等待他的下一个命令。他给团长敬了一个礼,团长回礼示意贡布江措继续后便离开了。接着队长抬手示意了一下,通讯员拔打了一个电话,五辆绿的锃亮的军用卡车就驶了进来。所有队员上了前面的三辆车,后面两辆车紧跟其后,一起驶出了团部的大门。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次的任务是什么,甚至自己的目的地去哪里也不知道。所以,后车厢里也是死一般的沉寂。
卡车驶出了格尔木市,往西南方向开去。过了四个小时,此时的太阳已日上三竿,目前是入秋时节,沿着幺零九国道前行,这几个小时看到的风景是一片又一片的灰黄,远方的山峦也是光秃秃的死一条条安歇的褐色巨龙,一直往西北方向的昆仑山脉蜿蜒。直到此时,大家才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那是洁白如璞玉般的山峰,山峰顶部常年积雪,上边的云层洁净又浓厚,那真是一片荒原中神圣而又纯净的玉珠。玉珠峰到了,观景台上的游客正在忙不暇接给彼此拍着照。此时,他们的卡车从公路驶过,带着一张又一张面色凝重的面孔,和外面的欢声笑语显得格格不入。过了不一会儿,看到了一个突兀且明显的雕塑,一直藏羚羊下面簇拥着许多只小羊,周边是五彩的风幡,在风中忽上忽下的飘动。听部队里的藏族人讲,风幡的蓝色象征蓝天,白色象征白云,红色象征火焰,绿色象征绿水,黄色象征黄土大地,藏语称“隆达”。随风而舞的风幡每飘动一下,就是诵经一次,如此永不停歇额向神传达自己的愿望,祈求神灵的庇佑。队伍里的藏族兄弟,虔诚的做起了朝拜。
车队驶到索南达杰保护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此时车队停了,贡布江措命令队伍下车,整好队伍之后。走到了历史纪念碑前,所有注目行礼,唱响了国歌,向这位英勇的烈士表达最崇高的敬意。此时大家可能没有注意到的是,贡布江措眼角滑下了一滴泪珠,啪嗒一声落在了纪念碑前的石阶上。行礼完毕,队伍进入修整,贡布江措走进了索南达杰保护站站长办公室,他们拿着地图指指画画了许久,没有人听到他们说了什么,他们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凝重,好像到了这个地方,没有人能开怀的笑起来。
在午饭和稍微修整之后,贡布江措又吹响了集合的哨声,所有人赶忙集合整队,此时又有五辆军用开车驶了过来,打头的一辆车牌号是:藏O0008。看样子是从西藏那边是过来的,他们下车后也迅速地整好了队伍。贡布江措拍了一拍头排一位的士兵的肩膀,两个人眼神交流了那么一刹那,并没有更多的语言交流。此时站长已经把一个又一个大小一样的包从仓库里拿了出来,不多不少正好七十二个。
“所有人,依次领一个行装,准备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