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爱情在人的生活中到底处于一个什么地位?那天之后乐乐天总是在思考这个问题,那些最初不顾一切在一起的是不是一定会幸福?那些为爱殉情的会不会追悔莫及?乐乐天想的头疼,但在他心里爱情依然是他生命的全部,他也随时准备为爱扑火。不管他怎么想,时间却是一天一天流逝,距离和刹那见面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乐乐天开始忙着练习文武的状态。
福利院的东面就是一座天主教堂,对面的咖啡馆也是偏西式的,这让乐乐天更期待一个教堂钟声下,白鸽飞起的欧式浪漫见面,为着文武,为着用生命架构的爱情。
圣诞节这天刚好是礼拜天,好巧不巧不用逃学了,乐乐天定了早上六点的闹钟,原本打车从泉山到市里也就需要四十分钟左右,他早起来就怕耽误了时间,可惜,根据墨菲定律,真是怕啥来啥,竟然下大雪了。乐乐天忙起床,北方的天在六点还没有放亮,路上出租车也不多,乐乐天好不容易拦了一辆,说是去市里对方竟然一口回绝,说下雪路滑不安全,乐乐天二话不说,掏出1000元钱比划在司机面前。司机一见,两眼离开变成数码的:“哥,你放心吧,我可是十年安全驾驶老司机,特别会在恶略气候环境下开车,这点雪不叫事。”
乐乐天看着一脸褶子的司机,忍不住莞尔,给了钱什么都好使,连辈分动能上去。
去往城里的环城快速路封了,国道车辆真的是不少,一路上堵堵停停,好不容易进了市里已经早上8点半了,偏偏市里的交通更加不畅,一个路口都要等4个红灯才能过,乐乐天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心里不免越来越焦急。
司机说:“这市里开车还不如蹬自行车呢,要不你去扫个共享单车吧。”
乐乐天一听有道理,忙下车忙马路找共享单车,好不容易找到了,却发现自己手机没带出来。真是越急越出错,没办法,乐乐天只好不管不顾的向着福利院方向跑去,距离福利院也不过五公里左右的路程。
乐乐天高估了自己的体能,跑了不足2公里,就实在迈不开步了,这时,一辆自行车停在他面前,一个长相彪悍的小伙子对他说:“看你跑着超了我两回,是不是有急事啊?”
乐乐天见来了救星,两眼放光说:“哥,我约了多年未见的发小在福利院见面,见面后她还要去赶火车,我时间来不及了,您能不能捎我一段路?”乐乐天也是瞎话张口就来。
年青春爽快的说:“上车吧!这破天气,马路堵得和停车场似的,的亏你遇见我。”
乐乐天二话不说,窜上了他自行车后座,年青人甩开两条腿猛向前蹬去,一边骑一边和乐乐天聊天:“你这军大衣是刘德华同款的吧?穿他的可是不多了。”
乐乐天虽然跑得两腿发软,但不得不接口说:“你喜欢回头我送你。”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过来三个路口,眼瞅不到1公里就到福利院了,可在第四个路口硬生生让交警叔叔给拦下了。
“知道为什么拦你们吗?”交警客气的说。
年青人陪着笑脸说:“知道,骑车带人,我们是真的有急事。”
交警依然客气的说:“有急事也不能违反交规啊!这大雪天的,多危险啊,去一人一个小黄旗,到路口举一个小时,接受教育。”说着,递给年青人两个写着违者必究的小黄旗。
乐乐天看看表,已经九点了,内心无比焦虑,又听交警让他们打一个小时小黄旗,于是心一横,把军大衣脱下来塞进年青人手里说:“哥对不住了,大衣送你了。”说完,乐乐天一声轻装向福利院方向跑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交警和年轻人。
“你弟弟也太过分了,竟然逃逸了。”
“警察同志,我说我不认识他你信吗?”
“你骗鬼呢!”
…………
虽然晚到了十分钟,距离咖啡屋门口50米远的地方,乐乐天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身影。他低下头叉着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中暗想:“总算她没有变卦离开。”乐乐天开始缓慢的向那和漫天飞舞的白雪融为一体的白色身影走去,突然,那身影转过头来,焦急的 四处张望。乐乐天一时惊呆了,仿佛间天地行人以及行驶的汽车都静止一般,雪花也凝固在空中不再飘动,唯一在移动的只有他的双腿,和他变幻不定的表情,那表情交织着惊喜、诧异、怀疑、悲伤……五味杂陈,难以言喻,这一切不是因为少女那焦急的眼神,而是那张朝思暮想的脸,这张脸眼睛不是很大,嘴也不是很小,长在那人脸上却显得那么好看,知性而苍白的脸庞,五官搭配的十分合适,美丽而不妖艳,动人而不轻浮,只是让人感觉无法亲近。
是水母阴姬,是党培。
乐乐天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生怕她再次从人间消失似的,飞也似的疾步跑向她,乐乐天耳边什么也听不见了,眼睛除了党培什么也看不见了,此刻他只想奔向她。
党培也看到了乐乐天,一脸不可置信又惶恐的表情,她下意识的四下看了看,仿佛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但此时此刻,乐乐天已经抓住了她的手。
乐乐天哽咽的有些说不出话了,党培也惊讶的不知如何是好。片刻,乐乐天沙哑的说:“我,我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这次你别想再逃走。”
党培精神恍惚了一下,眼中也浸着泪水,待回过神神来,党培忙把乐乐天拉到一旁着急的说:“听我说,咱们的事以后再说,我现在再等一个得了绝症的病人,这关系到那个人的生存信心,你先到里面等一下好吗?”
乐乐天心头一震,暗想“是她!?”继而关怀的拉住党培的手说:“你怎么了?你得了绝症了吗?你快告诉我啊?”
党培挣脱乐乐天的手说:“不是我,是我妹妹。”
乐乐天才回过魂来,脑子灵光了很多,也想起了当初听李正说党培是为了给她妹妹治病才作了他的秘书这事。
乐乐天说到:“你是再等一个穿着绿色军大衣的人吗?”
党培一脸错愕:“你,你怎么知道的?”
乐乐天突然感觉很戏剧,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悲伤,是文武帮他发现了党培,又是文武用生命帮他找到了党培。
党培又焦急的问:“你一定认识他对不对?他说她可能活不过一个月,他现在怎么样了?”
乐乐天感觉很是酸楚,却不合时宜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他反问“你妹妹怎么样了?”
从乐乐天的语气中,党培似乎明白了什么,呐呐的问:“瞬间没有熬过去吗?是他让你来见面的吗?”
一阵冷风吹过,乐乐天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党培这才反应过来乐乐天只穿了一件套头衫,忙说:“咱们到咖啡店里再说吧。”
乐乐天说:“那件军大衣影响我跑步速度,我半路送人了。”乐乐天这么说就代表承认了替别人来见面,换而言之,就代表那人已经不在这世间了。
党培听了鼻子不由一酸,又留下泪来。
两人找了一个靠窗的地方坐下来,点好咖啡半天没说话,只静静看着窗外的雪景,直到咖啡上来。
乐乐天先说话了:“那个人你见过,他叫文武,就是在网吧发现你和我聊天的那个人。不过他根本没熬过那个冬天,这近一年的时间都是我在和你聊天,是文武离开前交代的,他让我冒充他给你妹妹活下去的力量。”
党培安静的听着,不由得潸然泪下,“其实,我妹妹也在上个冬天离开了,她走时也提了文武给你提的要求。”
“所以,这近一年的时间都是我们在聊天,对吗?”
党培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乐乐天脑子里闪过了造化弄人四个字,他在疯狂找寻党培之时,却不知道网络那头党培一直和他谈着恋爱。
“你说就象电视剧情节那样,互相鼓励着战胜病魔,其实现实中哪有那么多奇迹,绝大部分终是躲不过事物发展规律。对吗?”乐乐天问到。
党培依然没有说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乐乐天突然抓住了党培的手:“所以,我们为什么还要浪费生命,为什么还不在一起?”
党培仿佛被吓住一般,忙抽出被乐乐天抓住的手。乐乐天再次抓住党培的手,党培想抽出,发现却被抓牢了,根本抽不出来。党培抬头看到乐乐天坚毅的眼神,她意识到这个一直被她认为是孩子的人可能是长大了。但她也认识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那是根本无法逾越的鸿沟。于是,她小声对乐乐天说:“你先放开我,我又不会走。”
乐乐天便放开了她的手,安静坐了下来,乐乐天本来很不愿意听命令,但却发现无法拒绝党培的要求。
“你答应我,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你都不准突然消失。”乐乐天请求。
党培点头说:“好的,我答应你。”
“你发誓!”
党培淡淡笑了笑,笑容中有三分颓废,三分不屑,三分嘲弄还有一分的哀怨。当初乐乐天就是见了李拜天这样的笑容才把李拜天认作党培的。党培笑着说:“这世界上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发誓,又有多少人再违背自己的誓言。”
乐乐天说:“你不信誓言吗?”
“不信,那是孩子们的游戏,我说了不会突然消失,你信便信了,不信就听听算了。”
乐乐天感觉心头一阵凉意,但仍笃定的说:“你说的,我就信。”
党培又戏谑的笑了笑,乐乐天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气氛不免有些尴尬。两人自顾自的喝着杯中的咖啡。
片刻,乐乐天问到:“对了,你住哪里啊?我总感觉在文华中学附近见过你。”
“我带你去我家看看你就知道了,省得你不信我再不会无缘无故消失。”党培说。
乐乐天心中一荡开心的说:“那好啊!正好我脑子不太好使,记忆力差,你告诉我地址我未必记得住,看看去最好。”
党培看向窗外说:“我真想自己记忆力不好,想忘的东西立刻就可以忘掉,只可惜我记忆力太好了,想忘的东西总是那么清晰。”
乐乐天再次变得沉默不语,他知道她说的相忘的是什么,只是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党培喝完了自己的咖啡说:“走吧,去我家。”
乐乐天火箭发射般从椅子上弹起来说:“好啊,走啊。”
因为跑出来了汉,又没了军大衣,出了咖啡馆的门,乐乐天才觉得身上冷飕飕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党培看见了,忙脱下自己的羽绒服给乐乐天披上说:“别冻着。”
乐乐天不好意思的说:“这应该是男孩子做的事,怎么好意思?……”但他又实在舍不得把这充满党培体香的羽绒服还给党培。好在用了不到10分钟,他们就打到了出租车,他也不用担心党培把衣服给了他自己会冻着。
二人一同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党培指挥出租车行驶,乐乐天始终如腾云驾雾般不可置信今天发生的事,但听着党培的声音,允吸着党培身上散发的特有香气,乐乐天知道今天的奇遇是真实的。
或许命运总是会眷顾那些执着的人。